水汐被圈禁在咸安宫,除了不能出门之外,吃穿用度与以往一般无二,头疼脑热也有那太医来诊治。水汐被废时身上落下了病根,镇日里咳得厉害,来请平安脉的太医本想着将水汐的病情通报给圣上,俱被水汐阻止了,道:“些许小病,无须通报圣上,徒惹得他老人家忧心。”
这日早晨,水汐本想同往常一样起身洗漱,在咸安宫这大小有限的院子里走走,刚想动动身子,却觉得浑身被绑了几百斤的沙袋子似的,竟是起不来身了,水汐张了张嘴,嗓子里只卡拉卡拉的响,半晌才嘶哑的喊了声:“高连……来人——”
那内侍听闻水汐传唤,连忙来到床前,拉开床幔子,一瞧自家主子面色青白,竟是没有多少生气了,高连见状大惊,连忙跑到大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那守门的太监道:“快,快传太医!二皇子病重了!”
那守门太监对视一眼,见这太监着急的样子不像是作假,水汐虽然被废了,可这咸安宫里从没少过嚼用,从此便可看出圣上心里还是有这个疼了三十多年的太子的,底下人都是人精,都带着眼色的,又如何敢慢待了水汐,水汐病重,那守门太监立即上报了内务府,很快,太医贺孟畋愀系搅讼贪补?Ⅻb>
那太医到时水汐正迷迷瞪瞪的睡着,贺太医给水汐行了礼,没见人答应,知道是并迷糊了,便兀自起身,给水汐瞧病。正搭着脉,却不料水汐忽然咳了起来,咳着咳着血顺着他捂着口的指间溢了出来,那太医见状大惊,连忙从针囊取了银针要施救,却被水汐拦了下来,道:“太医不必麻烦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孤……我怕是时日无多了吧!”
太医闻言大惊,这宫里头,这些贵人们不管是不是快死了,都不是他们这些太医能说的,连忙收了银针,那太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道:“殿下,微臣惶恐。”
水汐重新躺回床上,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大笑道:“罢了,我在这咸安宫里也待了大半年了,该想的也都想清楚了,不就是个死吗?我都当了两回太子了!我那帮子兄弟一个个的挣破了脑袋,还一次都当不上呢!贺太医,你说是不是?”
贺太医闻言,抬头见水汐面色红润,是那回光返照之相,吓得手猛的一哆嗦,道:“二爷,请您慎言!”
笑着笑着,一行清泪从水汐的眼角流了下来,殷红的血挂在嘴角,凄凉的令贺太医心酸。
“贺太医,我知道自己快死了,之前惹得父皇生气,实在是不应该,在这咸安宫里思过的这大半年,每天都心如刀绞,可无奈出不得这咸安宫,镇日里只想着跟父皇道个歉啊,认个错,得到他老人家的原谅,我就死而无憾了!”水汐对贺太医道。
贺太医闻言,连忙道:“二爷放心,微臣会向圣上禀告的。”
水汐等到了这句话,心中宽慰,闭上眼睛,摆了摆手道:“太医,我累了,想休息,您先回去吧!”
那贺太医从咸安宫出来,直接去了乾清宫。
“你说什么!”圣上听了贺太医的话,扔了手里奏折,问道。
“启禀圣上,太子快不行了。”贺太医看着圣上瞬间变黑的面色,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快不行了!”圣上愤怒的道,水汐毕竟是他的儿子,就算是他做出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也没有一个父亲可以看着自己的儿子死去而无动于衷。
“启禀圣上,二皇子心口受了重创,当时没有及时治疗,自从住进了咸安宫之后便一直郁结于心,只是二皇子纯孝,一直拖着不让微臣禀告,这才……”太医欲言又止的道。
“那你还在这里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的召集太医一起去咸安宫!”对贺太医怒喝,圣上眼前又浮现出早些年他亲自教养水汐时,他聪慧听话的模样,一时心中大恸,猛的起身,向门口疾步走去,边走边道:
“李德全,起驾咸安宫!”
又转头对上书房里的张廷玉和贾雨村道,“你们也一起来!”
圣驾一路到了咸安宫,进了水汐寝殿,果见水汐躺在床上,面色些微的红润,却已没了多少活人的生气,此刻见圣上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只能重重的跌倒在床。
圣上见状,更是心痛异常,上前按住水汐,道:“保成啊,别起来了,在床上好生躺着。”
水汐躺在床上,抓着圣上的手,悲泣道:“父皇,儿臣在这高墙内,暑去冬来,如今这又春暖花开了,儿臣日日都想念父皇,如今您终于来看儿臣,儿臣却时日无多了!”
水汐这话说得凄凉,圣上听了,心酸的慌,不轻不重的拍了水汐一巴掌道:“你胡说些什么,你父皇我这个半只脚进了棺材的老头子都没说死,你正值壮年,说什么死不死的!”
“儿臣知道,知道……”水汐此刻已然满脸泪痕,道:“这大半年来,儿臣读书思过,深知昔日之非,只是心痛不能在父皇跟亲尽孝了!”
雨村和张廷玉站在一旁,眼见着圣上与废太子说话,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只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只听得那水汐又道:“儿臣就要死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父皇,您听儿臣一言!”
圣上听水汐如此说,哪有不应,替水汐抚胸平了平气,道:“好,你说!”
“儿臣前前后后当了两回太子,如今被废,也知道父皇您给了儿臣机会了,是儿臣自食恶果,再没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