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春晓一手抱着老二,一手牵着老大,从住院部走出来。
“妈妈,我想和老爷爷玩儿”,老大肉嘟嘟的脸从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帽子里露出来,仰着头,黑溜溜的大眼珠子期冀地看着那春晓。
那春晓教过老大老二叫老人曾外祖父,可这几个字儿实在太绕,他们总说不清楚,倒是叫老爷爷叫的挺顺溜,大家也就由着他们叫了。左右他们叫厉堂川爷爷,也不会弄混。
“明天再带你们来玩儿好不好?”那春晓吸了吸鼻子,垂头温柔地回道。
“妈妈,老爷爷说我们的名字是他取的,是吗?”老大又仰头问道。
厉以信和厉以修……
“是啊,是你们曾外祖父取的,以后就叫你们以信、以修好不好?一叫你们的名字,你们就能想到曾外祖父,就算以后不能来看他了,你们也不会忘记他,”那春晓低低柔柔地说道。
她的声音本就不大, 呼啸的风一吹,就没有几个字飘进老大老二的耳朵里,他们只听到她说以后叫他们以信和以修。
自打他们出生,一直都是老大老二的叫着,有大名也没人叫,现在他们一听说以后要叫大名了,都兴奋的不行,别的事儿都忘了,只一个劲儿的点头应着。
小孩子真好,悲伤、难过、高兴、快乐,所有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还不懂生死的年纪,最是纯碎畅快。
张清漪回来了,张家人就算全乎了,张家外公心情也好,那春晓每次去他都是笑呵呵的模样,脸色都好看了一些。
就连医生都说,这亲孙女回来比吃药打针都好使。
所有人心里都莫名生出一种期冀来,也许,老爷子的病情在好转,也许。不止医生说的三个月。
可最终,老爷子还是没有熬过正月。
正月二十六,天气挺好,天空瓦蓝瓦蓝的。太阳圆盘似的挂在瓦蓝的天上,散发出暖和的光亮,就连不时刮过得冷风都热乎了几分。
那春晓开着车,往医院的方向驶去。
天气好,又是周末。出门儿的人就多,那春晓的车子堵在路上,往前走不了,退又退不回去。
她有点儿着急,昨天看了天气预报知道今天天气好,张家外公自己提议今天所有人都去医院,大家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照一张全家福。
约定是上午十点,眼见着都九点半了,车流还在一点一点的挪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挪到医院。
这些天张家外公心情好。身体也有好转的迹象,昨天还坐起来抱了张清漪的混血小闺女。
老人抱着长睫毛大眼睛的跟个芭比娃娃似的混血小曾孙女,一张老脸笑的见牙不见眼。
他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身体瘦削虚弱,两条皮包骨头的细胳膊根本抱不稳三个多月的小女婴,还是那春晓在旁边帮忙托着的呢。
就这么温馨的一个画面,被张清漪又笑又哭的用手机记录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张清漪给他们照相这一举动,让老人萌生了照全家福的想法。
这全家福可不止是张家的全家福,还包括张家的姻亲,划拉划拉也有几十口子。
本来她是应该和厉盛维他们一起过去的。不过临出门的时候佟忠国给她打了个电话,说是研究室有点儿事只有她能处理,她不得不先去了一趟研究室,处理完事再赶去医院时间就有些紧了。
抬手腕看了看表。又过了十分钟,车子就没挪动几米。
正琢磨着该怎么办呢,手机响了起来。
是厉盛维打来的,估计是催促她快点去医院的。
“盛维哥……”
“那那,到哪儿了?”厉盛维焦急又隐忍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那春晓的心忽悠一下,一种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我在路上。堵车,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到”,那春晓沉声问道:“盛维哥,到底怎么了?”
“尽量快点来医院,老爷子恐怕要不行了”,厉盛维艰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像是一个又一个小刀片儿,刺进了她的心里。
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当初接到秦院长电话,她和厉盛维拼命往医院赶的情景,那次她没赶上,到底是晚了一步。
这一次……
顾不得再和厉盛维多说,直接挂断电话,开门下车,不管不顾地朝医院的方向跑去。
天气很好,可冬天毕竟是冬天,跑起来带出的风吹在脸上,就好像夹带了冰碴,一张脸痛的发木。
冰凉的空气窜入胸腔,好像把整个胸腔都冻住了,连带着那颗火热的心,也慢慢的变凉了。
她这辈子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就好像一阵风,从一个一个人,一辆一辆车边刮过。
那天京都很多人都看到一个身穿军装的女军人,在一条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不要命似的奔跑。
跑到医院的时候,她胸口痛得已经不敢大口喘息,胸口里的冷空气都要把胸腔憋炸了。
来到老爷子住院的楼层,远远的就看到乌泱泱一大片人挤在那里,每个人都是精心打扮过的,个顶个都能拉出去直接拍时尚杂志。
可和他们精致的服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们脸上愁苦哀伤的表情。
那春晓走过去,最先看到她的是张采薇。
“春晓,你可来了”,张采薇哽咽着说道。
她应该已经哭过一次了,兴许还不止一次,精致的妆容都花了,眼圈儿有些发黑,脸颊上还有一道一道又黑又白的道子。
“情,情况,怎么样?”那春晓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