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坟附近的脚印都被刻意掩饰过,我仔细看着才能分辨出来,一路跟随。不过路程一远,掩饰的痕迹就越来越弱,脚印也越发清晰。我暗中想想时间,幸亏自己来的比较及时,五叔的坟被挖开还不算太久,有线索可寻。
我跟着脚印跑的很快,前方依旧一片朦胧,半个人影也看不见。这时候,我的心情很复杂,一边跑一边想,心里无法控制般的生出一个飘渺的念头。
五叔的坟是从里面挖开的,这说明了什么?难道说明五叔还没有死?可是,他的尸体我亲眼看过,做赶尸的,如果连人的死活都分不清楚,那就太窝囊了。
骤然间,米婆那悬挂在房梁上的身影在脑海里晃动,我感觉到,她没上吊之前想和我说的,就是关于五叔的事,甚或,她很可能知道五叔要从坟里爬出来,但米婆非常矛盾,犹豫不决,思前想后,只能一死了之。
对于五叔,我从来都没有别的想法,我就觉得他是我的长辈,是我的亲人,护着我,照顾着我,他是个好人。但也就是这一刻,我终于醒悟过来,五叔的死,没有那么简单,在其背后,或许是一个不为人知的隐秘。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跑的更快,在山路中飞奔。追了大概两三里地左右,地势的变化让脚印消失了,我没有明显的目标,方向顿失,但山里的道路并非四通八达,一大片山地里,能走的往往只有一条路。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能沿着眼前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没多久,我跑出了石嘴沟,我追击的方向可能没错,随着地势改变,那排脚印时隐时现,尽管现在还看不到人影,但我知道,肯定是跟对了。
这一路是怎么跑过来的,最后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记不得跑出去多远。石嘴沟周围几十里的范围,我从小就走过,对这儿的地形很熟,跑着跑着,我的脚步骤然一慢,因为我看到消失了许久的脚印突然又出现了。那排脚印,明显是冲着前方的一座山而去的。
我立即放缓步伐,同时感觉一阵头大,五叔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前面那座山,在当地人土话里,叫做马牙山,但我们石嘴沟的人一直称呼它为荡魂山。不知道从何年何月开始,陆家的祖训里有一条铁律,陆家子弟严禁进入荡魂山,违者要受重罚。陆家的祖训一向铁板钉钉,绝对不是开玩笑,以前五叔闲扯的时候和我讲过,我太爷的亲弟弟,年轻时候放荡不羁,走山时闯进马牙山,人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但回家之后就被圈禁在老宅的地窖里。我当时还傻不愣登的问五叔,犯了祖训,圈禁多久?五叔淡淡跟我道:一辈子。
太爷的亲弟弟就是老死在地窖里的,这血淋淋的先例着实把我吓住了,对马牙山那地方从此就心怀畏惧。但五叔从来没跟我说过,为啥不许陆家子弟进入马牙山,祖训是那么定的,后头人都得按祖训来。
我从来没有进过马牙山,对我来说,这地方是一个阴影,偶尔途经马牙山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联想太爷的亲弟弟被圈禁在地窖孤苦至死的情景,所以此刻跟到山前,双腿就忍不住发软,我年轻毛糙,却懂规矩。
脚印直直的延伸向马牙山,我望着脚印犹豫了两分钟,猛的一拍脑袋,只觉得自己是犯浑了,整个石嘴沟只剩下我一个人,还守什么祖训?当下心就一横,抬腿继续跟着脚印走。
马牙山的外围和周围的环境明显是一道分水岭,太行山没有南方山区雨水多,但正值盛夏,山里的草木很是茂盛,然而一靠近马牙山,就会发现那些草草木木从山体外围开始就绝迹了,好像一片死土,寸草不生,虫鸣断绝的干干净净,仿佛山里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把活物都吓跑了。
光秃秃的山,在月光下泛着一股死黑,不知道是气温降低,还是我的心理原因,走到山脚下时,冷的好像掉进冰窟窿,我使劲裹了裹衣服,睁大眼睛一看,时隐时现的脚印绕着山脚,一路延伸向了山背。
马牙山背后,紧贴着一条山谷,二三十丈深,地势险峻,就算很有经验的走山人,趟过去也得倍加小心。我来的匆忙,什么家伙都没带,望着山脚和山谷之间不足三尺的陡路,心肝就发颤。
就在我心神不宁的关头,一眼看到陡路还有直立的山壁上,有攀爬过的痕迹,那痕迹很新,我一路跟随脚印而来,不用多想就知道,有人从这儿爬过去了。
“五叔?五叔?”我一脚踩到陡峭的小路上,身子紧贴山体,双手用力扣住凸起的石块,一边慢慢的走,一边喊,声音在脚下的山谷里不断回荡,可前面没有半点回应。
这条陡峭的小路一直绕着山背,我心急,却不敢走的那么快,稍一失手摔下去,那就是万劫不复。
慢慢的走了约莫十几丈远,路面陡然一宽,紧贴着山脚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一人多高的横洞,洞只有一人来高,却很宽,从浓浓的夜色中看过去,就仿佛马牙山张开了一张巨大的嘴。洞里的空气很潮,应该有充沛的地下水源,头顶的洞沿儿滴滴答答的朝下滴水,我看见那排脚印,直直的朝洞里去了。
我摘下腰里别着的一根松明子,用火柴点燃,洞很深,从山脚下倾斜到深处,一眼望不到头。站在洞口,就感觉出奇的冷,我皱起眉头,不由自主的开始戒备,因为我察觉到,这种迫人肌肤的冷,并不是气温真的降低了,而是洞里涌动着一团一团肉眼看不到的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