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满江的讲述一下子就说到重点上了,但是很遗憾,老太爷和那人到底说了什么,他没听到。
老太爷当时的态度很果决,跟来访者说。让他随便换一个人,哪怕是其余几个亲生的儿子,也没问题。
来访者淡淡的一笑,问老太爷道:换了其他人,你觉得行吗?
老太爷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低着头,苦苦的思索。来访者让他自己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老兄,你好好想想吧,等到那东西真的出来,你能挡得住?还是我能挡得住?他要真的来报复,我们两家全得死的干干净净!大局为重,三思而行!”
老太爷默不作声,沉默了很久很久,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水满江看见就这么短短一盏茶的功夫。老太爷好像又憔悴了很多,衰老了很多。
老太爷叹了一口气,几乎是带着哭腔说道:可怜我的小六儿,小六儿啊……
他这样一说。其实已经代表对来访者妥协了,同意了对方的建议。紧跟着,两个人又低低的说了半天,似乎是在商量一些细节。水满江连气都不敢喘,但两个人的声音压低,他就又听不到了。
许久之后,他们可能是把事情商量妥了,来访者很干脆果断,事情说完,马上站起身准备离开,临走之前,他对着坐在藤椅上失魂落魄的老太爷道:“这件事情之后,咱们都活不了多久,提前准备一下后事吧。”
“我年纪大了。没几天好活,你年轻。不至于那么快就死的。”老太爷看看对方,从藤椅上站起身,但一辈子都挺的笔直的腰身,却在此刻微微的佝偻着,他的眼神乱了,平时梳理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也乱了。
“最多也是几年时间,多活几年,少活几年,又能如何?”来访者哈哈一笑,对老太爷抱了抱拳,然后起身告辞。
来访者走了之后,老太爷一屁股坐到藤椅上,仿佛一动都不能动了。胸膛微微的起伏着,手一直在颤抖。水满江看见来访者已经离开,又看见老太爷的状态不好,就从卧房里走出去,想搀老太爷回房。
但是水满江走到老太爷身边,轻轻喊了一声的时候,老太爷回过头,突然一怔,自从知道那个来访者夤夜赶到陆家,老太爷就有些魂不守舍,他可能完全忘记了,水满江还在卧房里呆着。
老太爷的脸色当时就变了,起身就掐住水满江的脖子。水满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明着反抗,不多时就被掐的脸色发青,喘不上气。
老太爷一边恶狠狠的掐他,一边问他刚才都听到了什么。水满江赶紧断断续续的说,什么也没有听到。但老太爷不听他解释,很像是要把他当场掐死一样。
水满江被掐的快要断气的时候,忍不住就挺身挣了一下,老太爷的功夫,是非常非常好的,可是此时此刻,他仿佛全盘皆乱了,被水满江一挣,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头重重的撞到了门柱上面。水满江吓了一跳,赶紧爬起来扶老太爷,不过脑袋撞了一下,仿佛把老太爷给撞醒了,他看看水满江,没再动手。
他问水满江,是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水满江说是,老太爷想了一会儿,逼着他发了个毒誓,让他把今天的所有事情都忘掉,都烂在肚子里,连半个字都不许跟别人提。
第二天,在石嘴沟呆着的三个小阴官全被打发走了,从那时候一直到老太爷去世,水满江没再回石嘴沟,期间发生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我心里若有所思,却又百爪挠心般的痒,总算是朝着当年的真相迈进了一步,但老太爷和那个神秘的来访者之间最重要的谈话内容,水满江却没有听到。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多亏了水满江,否则的话,我可能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那个来访者的样子,你还记得吗?”
“记得。”水满江苦笑道:“那一次,是老太爷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跟我动手,我对那天的事,永远都不会忘的。”
“他长的什么样子?”
“个子不高不低,跟我差不多,皮肤有些黑,国字脸,眉毛很黑很浓,嘴角下面有一小块疤瘌……”
水满江讲的非常详细,我听着听着,记忆里就有一块被突然触动了,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赶忙找水满江要了纸笔,在纸上画起来。我没有学过画画,但是对于某些东西,我记忆犹新。
“你看看,是不是,是不是这个人?”我把纸上画出来的那个人递给水满江看了看。
“六爷?”水满江看着我画出的画像,顿时就疑惑了,道:“你见过这个人?”
“是不是他?”
“是他。”
我顿时就感觉到,很多事情其实冥冥中是有联系的,无论是偶然还是必然,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有一条线,把它们串联在了一起。
我知道了,当年那个夤夜来石嘴沟拜访老太爷的人,就是傻子的父亲。也就是我在莫须村外老坟地下面的阴沉木棺里看到的那具尸体。讨每沟亡。
难怪,黄有良给我指点了莫须村这条路,我总以为莫须村的事情,我已经搞清楚了,但压根就没有想到,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如果上溯十几年前,傻子的父亲,竟然是始作俑者。
“六爷?六爷?”水满江看着我呆呆的一言不发,赶紧拍拍我,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回过神,看看水满江,道:“这个事,不要再对任何人说了。”
“我懂得。”
我们刚刚说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