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筒打开的同时,明亮的光线恰好照射在黄有良的脸庞上。
这的确是黄有良,他那张脸,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但黄有良的脸上没有血污,洗的干干净净。他生前是个庄稼人,皮肤粗糙黝黑,可这时候看上去,黄有良的脸庞细腻白嫩。和银霜子手下那个叫做容心的老道士一样,都给人一种妖异的感觉。
看到这张脸,我越发确定,他不是以前的黄有良了。
“贵人多忘事哟,这才几天,就不记得我了。”黄有良在我面前大概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他穿着一件崭新的土布断卦,从敞开的衣襟能够看见他肚皮上那道隐隐约约的刀口,那是五叔开膛时留下的,但此时此刻,伤口愈合了,只留下一道疤。
“用你真面目示人。”我盯着黄有良,不可否认。这个人有极大的机缘和造化,但我怀疑,他被人操纵了。在他背后,肯定有一个看不见的人。驱使着他。
“你还没告诉我,你这辈子,最怕什么?”
黄有良咧开嘴巴,就和我在菜窖里看到的一幕一样,他的嘴巴慢慢张大,嘴角一直咧到耳朵根,嘴巴大的足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透过他大张的嘴巴,可以看见他一嘴惨白的牙齿,还有血红血红的舌头。那种感觉,就好像他的嘴巴里下一刻就会突然钻出什么东西。
喵……
我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或是黄有良嘴巴里发出的声响,在他的嘴巴张到极限的时候,一声隐隐约约的像猫一样的叫声,就从哗啦的雨声里冒了出来。
咔擦……
漆黑的雨夜闪起第二道亮光。亮光之后,炸出轰隆的雷声。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脸惨白的如同死人,雷声几乎要把魂儿给震散。这种来自上天的威压远远超过任何人带给我的威胁,面对黄有良,我不想有任何示弱的表示,可我真的挺不住,雷声炸响之后,我一屁股就坐到地上。
“狗日的!报个名号!”老狐狸看着我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跳到跟前,冲黄有良呲牙咧嘴。
“我知道了,你怕……”黄有良根本不理会老狐狸,眼睛连瞟都不瞟它,那种神情,就仿佛老狐狸不够资格跟他对话。黄有良也慢慢蹲下身,脖子伸的老长,对着我一字一顿道:“你怕雷!”
我被门外溅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头发,却顾不上伸手去擦,心里突突乱跳。五叔曾经不止一次的叮嘱我,我的这个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将是致命的。可现在,黄有良阴森森的说出了我内心深处最惧怕的东西,我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家小爷,我们谈谈吧。”黄有良收回脖子,在原地坐的端端正正。
“我就想知道,你和我们陆家有仇?和我五叔有仇?”我目视着黄有良,陆家的巨变,正是从五叔镇黄有良的尸首开始的,五叔诈死,黄有良夤夜就跑到石嘴沟,去闻五叔的尸体。这个人,即便不是这场巨变真正的罪魁祸首,肯定也知道很多事情。
“陆家小爷,我和陆毅夫能有什么仇?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是他先要生事,你亲眼看到的,他划开我的肚子,拿走了那枚兽首扳指。”黄有良白嫩的脸上愈发显得妖异,他肯定还记得五叔诈死的那一夜,跟我说道:“我去石嘴沟,是想看看陆毅夫真死还是诈死。”
“你会看不出?”我一阵冷笑,我是五叔的亲人,他一死,我心就慌了,再加上见识浅薄,也分不清楚五叔是不是诈死,但黄有良是什么人?他能看不出五叔是真死还是诈死?
“我看不出,只要陆毅夫手里的东西不丢,我就看不出。”黄有良在这个阴森的地方以这种阴森的方式出现,但他好像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承你夸奖了。”我带着嘲讽回了一句。
“莫要客气。”黄有良摆摆手:“陆毅夫的心机,连我都是佩服的,如果单论谋划策略,整片太行山,他说第二,没人敢应第一。”讨农尤血。
我不由自主的轻轻皱皱眉头,这不是我第一次听见类似的言语了,当时初遇山杠爷,他在醉酒的时候曾经说过,陆家五爷,好心机。在我的印象中,五叔一直是个沉默又豁达的人,不算粗枝大叶,却也绝对不是那种城府深沉的人。
“你不信了,你肯定不信我的话。”黄有良道:“你不知道的事,有很多。”
“比如呢?”我反问,黄有良没有动手的意思,这对我很有利,他要交谈,我也乐得跟他周旋,没准还真能问出什么事情。
“比如赶尸,你们陆家世代赶尸,你也算是个赶尸人,可是你知道不知道,赶尸,赶的真的是尸吗?”
“赶的不是尸,那又是什么?”我只认为黄有良在故弄玄虚,说别的事情,我或许真不清楚,但陆家赶尸的事,是编也编不出来的。
“天下赶尸,大抵只有两派,一派在湘西,一派在太行。”黄有良不跟我争辩,自顾自的说道:“湘西赶尸人,受人钱财,驱赶尸体翻崇山峻岭,引其归家,陆家先祖,出自道门,却笃信因果报应,不忍人暴尸荒野,收敛尸首。陆家赶来的尸体,全都埋在石嘴沟西南面六十里的万人冢,是这样吗?”
黄有良说的有板有眼,而我偏偏无法反驳,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我们陆家赶尸和湘西赶尸不一样,手法不一样,性质也不一样。湘西赶尸匠是为了收受死者家属的钱物,而陆家赶尸人,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