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她抬眼望去,不远处赌坊金碧巍峨的大门敞开着,红灯高悬,喧声盈耳,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一派热闹景象。她看了那边片刻,不由转过头打量起凌长策来。
今日他携巨款来此,绝不是普通的赌钱这么简单。也好,她也正想探探京城的水有多深,水里都有些什么鱼,不如也就在今夜,从这千金赌坊开始。
凌长策也仿佛知道她能够猜得到似的,见她打量,便大大方方给她看,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燕九瞧了瞧他,又瞧瞧银票,勾起一个微笑:“这么多银票,不知道有没有我的份。”
“自然有的。”凌长策语气波澜不惊,也向那边赌坊的大门处望了一眼,“进去还需你帮忙。”
燕九没有问帮什么忙,想来不会太难,不然他就不该带她来了,但也不会太容易,并且有可能会很有趣。
一念至此,她忍不住又朝他飞了一眼,暗夜中他的俊颜轮廓鲜明,仍是那般让人心动的好看。
谁料下一刻,凌长策却忽然抬起下巴,朝她手里的包袱示意:“扮上吧。”
燕九低头,这才察觉原来银票下面还有些东西,仔细一瞧,却是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和一张面具。
这是……要她办成九公子的样子?是了,她今天出来得急,此刻身上还是寻常少女的衣饰,这样子进赌坊去,自然不方便行事。
便没多想,抖开白袍披在了身上,又去拿面具。小巷微弱的光影下,小巧的面具反射着朦胧的银光,边缘处忽的一闪,燕九不禁凑近了细看,才发觉,原来这面具右下角处还雕着一片荷花纹样。
荷叶微展,荷花亭亭,正和她那支银簪极像,又让她忍不住想起那夜泛舟河边时误入的荷塘。
知道这是他特意为自己做的,燕九的心里蓦地一暖,便听得凌长策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我雕的。”
燕九吓了一跳,急忙回头,他不知何时近了她的身,她竟一点也没察觉。
“手艺不错……”
然而抬头瞧见身后人的脸,后面的话却生生顿住——这哪里还是那张倾城倾国,即便在暗夜里瞧见也让人一见不忘的脸?
不过是说话的这片刻间,他竟然这么快就易了容。狭长的眼眸变宽了,眉也化去了凌厉,唇角上弯,整个脸莫名带了许多温朗的气息。眸子里笑意盈盈,柔情尽显,看得燕九不禁愣住。
“你……”
她何曾见过这么温柔的凌长策,一时自然不知说什么好。凌长策居然还对她勾起一个温和的笑容:
“记住我的样子。”
燕九回过神来,忙点点头。
略微一想也就明白了,他先她来到京城,但看来应该也并未抛头露面,今晚亦是他第一次正式在京城出现,基于一些不可说的原因,他要对容貌做一些变化,以为保护。
想到在洛城府衙里看到他和师爷张德本对峙的那个场景,一个念头掠过燕九的心——凌长策的仇家,该不会就是在京城?
看来今晚赌坊之行越来越复杂有趣了。
凌长策说罢便不再看她,转身朝千金赌坊的方向走去,燕九忙戴上面具,把银票揣进怀里,抬脚跟上。
出了巷口,赌坊门前的灯光照过来,她这才看清凌长策今日的打扮。一身宝蓝色锦袍,做工精致繁复,头顶玉冠,腰间挂着玉坠和香囊,与他平日的装扮有些相似,又莫名少了些凌厉,多了些柔和,与他此刻的面容正相称。
若说易容之后的相貌,其实并没有他真正的样子好看,但不知怎的,燕九忽然就偏爱了他略带温柔的这一面,尽管知道这不过是他做出来的假象。
她喜欢他的笑,喜欢他眸子里淡淡的温和,喜欢他和她说起“今夜是个闲人”时的那个样子……是的,她就是喜欢,她可以确定。
喧闹声倏忽传进耳朵,赌坊近在眼前,燕九这才从纷乱的思绪中晃回神来。不由感叹,跟这家伙在一起,总是会莫名其妙走神,这实在是一件危险的事。
不过好在他就在面前。
燕九抬眼望向凌长策,随着他挺拔俊逸的身影踏进赌坊的大门,一股弥漫着贪婪和亢奋的气息扑面而来,今夜的豪赌就要开始了。
※※※
进了大门,过一个穿堂,正对面是一间极宽敞的大堂,喧闹声正是从这里传来,还未走近,便已可看见此刻里面仍是人满为患,虽已是三更天,赌徒们却赌得正酣,丝毫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大堂里面放着十数张桌子,每一张都有赌坊的伙计主持下注,众人围在桌边,或掷骰子,或押大小,或推牌九,赌得热闹。
燕九跟凌长策进了大堂,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周围的人,只见他们呼喝得虽响,但每一把下注却都并不大,最多的也不过只有十两银子而已。赌徒们的衣饰也都很普通,跟寻常百姓无异。
很显然这些人定不是凌长策今晚的对手,只见他目不斜视,身形飘忽地迅速穿过众人,径直往最里面走去,那些人虽挨挨挤挤,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没沾到。
大堂最里面是一扇巨大的花鸟木屏风,屏风一侧站着几个伙计,见他们往这里走来,连忙躬身抬手,引着继续往里走。
燕九和凌长策在指引下穿过一条回廊,大堂里的喧嚣一下子就被抛在了身后,周围陡然安静下来,燕九抬头望去,只见回廊尽处亦是一间大堂屋。
这大堂一眼望去比外面的还要大上许多,只不过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