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祥干巴巴的一张脸上没有表情，说话间却已经拿了雨伞，伸手要接篮子，常有福拗不过他，只好松手。
“雨大路滑，你小心些！”
“知道了。”常有祥一瘸一拐的背影没进了大雨中，不一会儿消失在街角。
燕九看着这一幕，没说什么，继续吃面。待三人的面吃完，常有祥也回来了，进了棚子收起雨伞，抹了一把脸，开口便道：
“那店里是三个人。”
说着看向燕九，常有福也愣了愣，望向她，燕九微微一笑：“哦，还真是，瞧我这记性，那就麻烦常老板再做一碗肉丝面送过去吧！”
阿澈眉头顿时一皱，扭头看她。
她一定是故意的！店里是三个人，她怎么可能忘了，这一定是故意在刁难常家两兄弟，她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张口要问，燕九却早已用目光堵住他的嘴，而叶掌柜在旁边微微露出个笑意，也随着燕九的目光，打量常家兄弟的神情。
谁料常有福却还是那样和气地笑着，一面又赶快去煮面，常有祥也还是面无表情，默默给他哥打起了下手。面做好了，他又打伞冒雨去送了一趟，回来时半个身子淋的湿透，却没有任何不满的样子。
“辛苦了。”
燕九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常有福赶上来：“哎呀，这么多，我可找不开啊！”
那是一锭一两银子的元宝，买十碗面都绰绰有余了。
燕九的眼神似笑非笑：“我忘记了，我宅子里还要五碗面，希望常老板能做好了送去，剩下的，就当做赏银吧。”
棚子外头的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燕九说完这句，似是有意无意地瞟了瞟那雨，又看向常有福。身后的常有祥听到这话，抬起头来，却不是看燕九，而是看向那块银子。
常有福还没说话，先听他道：“哥，再来五碗面，这银子也太多了。”
“当做赏银算了。”燕九淡淡回答。
“我们只收面钱。”常有祥也是声音平平。
燕九一挑眉：“你确定不要？”
“不要。”常有祥说罢，又低下头去干活，再没看她。
常有福笑笑，眼角的皱纹都看的真真切切，按理说他这个年纪，是不该有皱纹的。
“姑娘，我们兄弟卖的是面，赚的就是这面钱，您给的这些实在不能收。这样吧，等我换开了银子，再亲自给您送过去。”
“也好。”燕九点点头，“我家在城东兴安巷，名叫烟岚居，五碗清汤鳝丝面，麻烦送到一个名叫桐儿的姑娘手里。”
五碗面除了桐儿自然还有新来的四个下人的份，但宅子里还有一个郭安，不过燕九好像根本没想起他来，也并不打算买面给他吃。至于面为什么一定要交到桐儿手里，自然是因为燕九回去有话要问她的。
“我都记下了，姑娘您放心！”
燕九最后看了兄弟二人一眼，阿澈给她撑起伞，三人就回铺子去了。他们一走，兄弟俩也忙活起来，最后送面的时候，常有福说什么也不肯再让常有祥跑这一趟，自己亲自冒雨去了。
当铺离燕九当初住的那个小破院子不远，这一带是城南百姓杂居的地方，距离城东豪宅区不算近，是以常有福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已经淋了个透。
燕九回到铺子，一直坐到傍晚雨停，才坐着马车回了烟岚居，听桐儿说起了面的事，满口直夸好吃。
“九姐啊，那一条一条的到底是什么肉，那么好吃，我从来也没吃过呢！”
阿澈在旁一撇嘴：“那不是肉丝，是鳝丝！鳝鱼，晓得么？一钱银子一碗呢！”
“啊，这么贵啊！九姐你真好，下这么大雨还想着我们！”
桐儿还要说话，却见燕九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窗前，看着刚刚放晴露出一角蔚蓝的天色，出起了神。
“九姐……？”
“送面来的人，是不是瘸了一条腿？”
“不是的，是个健全的人呐。”桐儿立刻道，“他长得稍微有些胖，但那脸色，却好像有些劳累过度似得。”
阿澈接口：“那就是常有福了。也是，已经送过两趟了，再说这么远的路，他应该不会让那个瘸腿的弟弟来送。”
燕九背起双手，仍然望着外头，声音淡淡的：“桐儿，你打心底说，这面好吃么？”
桐儿眨眨眼：“好吃啊，简直太好吃了！九姐，难不成，你还没吃过？”
燕九摇摇头，不说话，许久，才低低叹了一声：“一碗面，半生辛苦，自然是别有滋味了。”
※※※
打这之后，在燕九的示意下，阿澈往常记面摊跑的更频繁了，不光是为了吃面，多半时候，还带回来一些乱七八糟的见闻，跟常家兄弟最近的表现。
而没过几日，兄弟俩的麻烦也找上了门。
“燕九九，燕九九，赌坊的人终于来催债了！”
“终于”这个词用得很好，燕九一直就在等的就是这一天。
“去看看。”
赶到常记面摊，吃饭的客人早就走了个精光，棚子底下站着四五个精赤着上身的壮汉，人人手里都拿着棍子，满脸的凶神恶煞。
“又到日子了，赶快还钱！”打头的壮汉把棍子往桌上重重一拍，那桌子立刻“吱吱扭扭”响了几声，险些被他拍成两半。
常有福见状，什么也没说，先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奉上：“这个月就赚了这么多，全在这了，您先拿去……”
壮汉拿在手里一掂：“才这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