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全部的人都交完了账册,才见凌长策微微一抬手,接着“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众人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穿过回廊走到后院,再鱼贯从后门走了出去。
这些人就这么走了?仿佛幽灵一般,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燕九伏在墙上,心下不由暗自庆幸,幸亏她来得早,又决策正确沿着墙溜到了这里,否则说不定立刻就被那些人给发现了。
她倒不是怕被发现,只是怕凌长策看见,说她是在偷窥他。
燕九心里兀自在跟自己解释着,殊不觉她此刻在做的事正是在偷窥,待人都走了,忽见前面小楼里走出两个人来,低眉垂首走进了凌长策的屋子。
等那两人进了屋,灯光一映,燕九不禁又是一愣。不是别人,正是这百花楼的老鸨和奴才头子。
烛火跳跃,映在两人的脸上,那奴才还稍微好一点,只是两股战战,那老鸨一向厉害的眼睛却都不敢往凌长策身上瞟,不仅全身发抖,一张脸也白的全无血色。凌长策只冷冷瞥了他们一眼,两人便都是一哆嗦,立刻“扑通”跪在了地上。
燕九心里纳闷,这是怎么回事?据她所知,这百花楼就是这奴才和老鸨一起开的,怎么不仅让凌长策占着贵宾雅室召见手下,还怕得跟见了鬼似的,一见就跪?而看凌长策安然冷淡的样子,仿佛他才是这青楼的东家似的。
再往窗户里看去,只见季清已经捧出了两张纸,丢在老鸨和奴才面前,两人露出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相互看了半晌,才拿起一旁的笔,在那纸上签了什么。字签完了,季清笑着收起,两人目中都透着不甘心,但却没人敢说一个字。
“这签的是死契,你们别胡思乱想,好好做事,自不会吃亏。”
季清忽然开口,燕九立刻听明白了,感情凌长策不仅真的成了这青楼的东家,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这两人甘心签下了卖身死契。
百花楼可是洛城第一青楼,这老鸨和奴才能站得住脚,自然是有些门道的,如今面上虽没什么变化,但那卖身契一签,实际这两人已成了凌长策奴才。
燕九这回算是大开了眼界,再次确信凌长策手段不凡,一面又埋怨起自己来,她只想着要来烧了这青楼,却不知凌长策使得这一招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让人相当解恨。她怎么没想到呢?
燕九在心里想着,抬眼看屋里那两人却在连连叩头,似乎对这样的处置已是相当满意,凌长策目中透出一丝不耐烦,季清忙挥挥手,叫他们下去了。出得门来,那老鸨和奴才似乎都是腿软,互相搀扶着,一个叹气一个抹泪,慢慢走回前面小楼去了。
屋里的凌长策端起桌上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开始查看季清捧过来的账本。看完一本之后就搁在一边,一直面无表情,连续看了三本,到了第四本,才终于微微皱了皱眉。一旁季清见他如此,也跟着皱了皱眉,便见凌长策把那本账册放在了另一个地方,然后继续看下一本。
十几本账册看完,让他皱眉的只有两本,燕九在心里猜测,没有表情的那些应该是正常的,皱眉的则是有问题的,看来那两本账册的掌柜要倒霉了。
把账册放下,季清又端上茶水,凌长策饮了一口,侧耳细听,外面的梆子正打过三更。
燕九自然也听见了,一下子回过神来,她刚出门的时候方才二更天,这么一会儿功夫就三更了?抬眼望去,尽管费神许久,凌长策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疲惫的样子,眼眸依旧是那样的深邃有神,顾盼流光。
真是的,都怨他长得太好看了,否则她怎么会忘了正事,只趴在这里看他瞧账册瞧了整整一个时辰?
燕九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便准备起身回家去睡觉,谁料她身形未动,屋里的凌长策却忽然站起,迅速向屋外走来。燕九一惊,连忙俯身屏气,一双眼睛仍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
只见凌长策神情微冷,脚步迅疾,似乎有什么急事似的,片刻间便出了院门,向后门掠去,季清跟在后面,似乎用尽了全力也还是落下了一段距离。
他要去哪里?
燕九想也没想,也起身飞速跟了上去。
黯淡的星光下,只觉前面两个身形矫健如飞,燕九不会轻功,干脆跳到街上用跑的,索性此刻已是夜半,四下寂寂无声,循着那衣袂带风的声音,燕九竟也没跟丢。
道路越走越是熟悉,燕九环顾左右,不禁纳闷,照这么走下去,前面就是府衙了啊,大半夜的,凌长策去府衙做什么?
暗夜之下屋宇重重,长街静寂无声,未过多久,便瞧见了前面府衙的大门。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黑沉沉的,仿佛藏着无数秘密。凌长策的身形没有丝毫犹豫,轻巧一跃便进了院墙,季清紧跟在后面也飞了进去。
燕九追至院墙下,也翻了进去,看到两个人影是往后院去的,连忙跟上。
燕九来过府衙,知道苏德的住处也在后院,但凌长策显然不是奔着苏德去的。在苏德屋子的后面,还有一排房屋,其中一间亮着灯,凌长策和季清二人便直奔那灯光而去。
他们两个人在院子里疾奔,燕九为怕被发觉,便攀上了屋顶,也来到了那间屋子上面。微光之下,只见凌长策站在屋子窗外,脸色寒如冰霜,而那半开的窗子里却传来一阵脆生生的笑声,显然屋内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外面来了不速之客。
燕九听得眉头一皱,不由望向苏德的房间,苏德那的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