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言看穆凌落下手迅速,且针针都往人最脆弱的头颅刺,他虽知道这是给他家主子治病,但到底没见过哪位大夫甚至是太医有穆凌落这份从容不迫,眼也不眨地下手到处扎。
他只觉得焦急非常,唯恐他家主子有个好歹,到时他哪怕是万死也难辞其罪了!
早就觉得这姑娘看着就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哪怕是学过医术,但哪里能与京城里那些身经百战,学艺坡精,年过半百的太医们相提并论,不过就是半桶水罢了。
只是现在实在是没办法了,早知道他刚才哪怕推迟一会,也还是等那谢家大夫过来,也好过现在这样提心吊胆。
扎银针实在是很考验眼力和手劲的事,银针不能扎得过深,也不能过浅,更不能有丝毫差错。要知道,这差之毫厘,谬之千里。轻易间的偏差,就可能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穆凌落集中精力,扎到最后,额上的冷汗簌簌而落,唇色也微微发白,眼睛有些酸涩,她这才收了手,轻轻地呼了口气。
“怎么样,我家少爷怎么样了?”观言焦急地追问。
万桂也随在身后,目光焦灼地看向穆凌落。
穆凌落刚要说话,却听那一直忍疼的公子轻轻地,虚弱地道:“我无事。”
观言没想到他家主子居然这么快就醒了,忙小心地凑了过去,“公子,您还好吧?可觉得哪里难受了?都是小的不好……”
那公子微微地抿唇笑了笑,转而看向穆凌落,笑容清浅若梨花:“劳烦这位小大夫了,观言脾气直,说话不好听,若是有得罪之处,我这个做主子的,在这里跟你说声抱歉。”
他白皙的面容仿似最无暇的白玉,脸颊苍白,唇色浅淡,着实让人揪心。
这是穆凌落第一次遇见楼玉珏。在此之前,穆凌落从没想过这世上有如此胜雪般清雅的男子,她前世也算是看过不少型男俊男的,可是都没有他这份天然去雕饰的淡雅自然。
这无关面容,更是一种出奇的气质。
他的声音宛似珠玉落盘,清越而琳琅。
穆凌落恍惚了下,蓦地回过神来,垂着眼,淡淡笑道:“无事,公子客气了。只是,公子现在需要静养,还是莫要再多说话了。公子身上若是还有什么不适,可提出来,如若不然,您还是先移至床榻上休息片刻。”
“嗯,我好了许多,很久没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了。”楼玉珏轻轻慢慢道。“有劳姑娘了!”
“这是为医者应该做的事。”穆凌落退后一步,让观言和万桂把这位公子推至里间休息,“先别碰那些银针,动作尽量小心些。”
观言见穆凌落居然得了楼玉珏的赞赏,知道方才是自己太过唐突了,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低声道:“谢谢这位大夫。”
说罢,他就垂着头,有些羞愧地与万桂把楼玉珏推入里间,并帮不便于行的楼玉珏搬上床榻间。
好在万桂早已让人打扫准备了厢房,这时也刚巧派上用场,不然凭借楼玉珏的洁癖,恐怕还无法忍耐。
待得他们出来后,穆凌落早已收拾好了工具,正坐在外面等他们。
观言走上前来,垂着眼,蓦地跪倒在地,“方才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海涵,若是姑娘还是觉得不虞,小的观言但凭姑娘处置,只求……”
穆凌落最是看不得人跪在自己面前,她忙示意万桂前去把观言拉起,“这位……这位公子,不必如此……我没有生气的,你方才那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我年纪尚轻……”
中医更看重的是资历和年纪,她年纪小,也难怪别人觉得她不可靠。
万桂却并不曾搀扶观言,也恭恭敬敬地朝着穆凌落鞠了一躬。
穆凌落这下坐不住了,她忙站了起来,蹙眉道:“万叔,您怎生也如此,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您明明知道,我自是不喜受别人的礼。”
万桂直起身子,慢慢道:“阿落,万叔也知道此事会让你为难,但万叔也想让你帮帮忙……”
观言抿唇,倔强道:“姑娘,小的求您了,求您救救我家少爷吧!我家少爷病了多年,难得看他今日发病后还能轻松说话,小的就知道您定然能救我家少爷的,只要您能救我家少爷,小的愿效犬马之劳,楼家上下也会感激您的仗义相助,今后楼家也会视您为座上宾的。”
观言敢保证,别说是座上宾了,恐怕是当成祖宗供着都成的。
穆凌落闻言,不禁微微笑着摇头,“我方才就说过,若是有用到我之处,我穆凌落自是不会推脱,毕竟我是一个大夫,救死扶伤本就是我的天职。两位先请起吧,先给我讲讲你们少爷的病情,让我也有个粗略的了解。”
观言这才站起,他满脸是遮掩不住的欣喜,眉间却还笼着淡淡的愁色,“是。之前有太医来看过,说我家少爷是小时风邪入脑,这才导致现在头疼病总发作。但是我家少爷小时被照顾得很好,并不曾有风邪入体。是在十二岁时落马后,骤然间就开始有了头疼的这个毛病,而且开始发作并不曾如此痛苦,后面间歇发作得越发频繁,头疼病也愈发地难忍了。”
如此说着,观言双眼就沾染着淡淡的泪光。每次看到少爷发病那痛苦的模样,他就恨不能以身代之,少爷实在是太可怜了!
穆凌落稍稍一怔,再联想起方才探查到的异样脉搏,她试探地低声问道:“如果是突然而至,会不会是有人对你家少爷下了什么药物导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