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正陪着妻子在耳房中亲热说笑,一时情动起来,正要叫了热水洗浴好回卧房办正经人伦大事,听红玉禀报说参政大人有急事要立刻见大人,李赋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暗骂此人不识趣。
连芳洲也有些扫兴,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眼波流转,轻轻一推李赋,笑道:“我看詹大人也不是那等毛毛躁躁不懂礼数之辈,他既然心急火燎的来找你,没准真有大事呢!你快去见他,我等你!”
这“我等你”三个字蕴含着无穷的信息量,李赋只得压下满心的錡念,笑道:“恩,你等我!”便匆匆出去了。
詹同等得心急如焚,好容易看见李赋出来,叫了声“大人!”匆匆行礼,顾不得等李赋发问,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向李赋说了一遍。
苦笑道:“这会儿扶家父子和邓老爷、罗老爷、梁家两位公子等世家大族的老爷公子、以及黎捕头都在衙门后堂候着呢!大人,那泉州知州好不识趣,要拿人等扶家父子回去了怎么拿不行?非得派人跑到南海城来搅合得天翻地覆!如今乡绅世族人人气愤,一个弄不好,这些大老爷们万一联合起来罢市,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如今正是春耕时节——”
李赋瞅了詹同一眼,冷笑了笑,淡淡道:“你的意思是本官不必分青红皂白只要顺着他们的意?泉州衙门拿人自有人拿人的道理,又没拿他们,与他们何干?我看就是有人趁机闹事!罢市?呵呵,好啊!谁有本事罢市那就试试看!夫人手里那三条商线倒正好趁机全面铺开了!”
一席话说的詹同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李赋却已经一挥手出门,道:“走,先看看去!”
李赋一路走一路寻思如何处置此事,心中少不了暗恼扶厉沉不住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多年尚且隐忍了,谁知这最后一步反而浮躁了!也不能全怪他,大仇得报,心里一松懈,总有那么一点得意忘形的疏漏的。
只那什么黎捕头也是个轻浮的饭桶,扶家父子跟地方世家在聚餐他们就敢冲进去拿人,这不是明摆着不给人脸面吗?别说这是南海城,就算是泉州城他也讨不了好!
要是自己手下有这种饭桶,早一脚踢开了!
拿人何至于急在这一时半刻?不会等半夜里再拿吗?
寻思间,已经出了后宅来到前边衙门,自后堂穿廊下走近,还没进去呢,就听到里边麻雀开会一般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夹杂着各种谩骂。
李赋不由脸色一沉,瞟了詹同一眼。
詹同身子躬了躬,不敢看李赋的神色,心中唯有苦笑:那些世家大族的老爷少爷们本就如此性情,他们要开口说话谁管得住?这位黎捕头以及带来的人有不属于南海城布政使衙门直接管辖,说话行事哪里又有多少顾忌?
李赋放重了脚步大步从后廊入穿堂转过大屏风,重重咳了一声,众人齐齐循声看来,“呼啦”一下涌了上来,拱手乱哄哄的见礼,七嘴八舌争先恐后的各种告状,嘈嘈杂杂瞬间将李赋潮水般淹没。
李赋并不说话,冷清清的目光瞟了一眼众人,竟是挥袖佛开众人,径直上前,在上方主位上端身坐下。
众人被他所拂,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竟是身不由己踉跄后退,心中一惊,争吵告状声情不自禁低了下去。
再对上李赋那冷清清盯过来的目光,心中无不一凛,竟是作声不得。
“方才我进来的时候,”李赋一一盯过众人,慢慢开口说道:“听到有人在大骂官府无耻蛮横,既然如此,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
他脸色徒然一变,厉声低喝:“是谁说的,给本官站出来!”
一时之间,气势徒涨,杀伐之气突现,竟是汹汹逼迫而来,令人胆寒。
众人没想到他反倒先行发作了起来,心下不安。事不关己,谁也不敢开口。
“李大人,草民有事禀报,还请李大人为草民做主——”扶魏等不得,且又实在受不了这低沉得压抑的气氛,轻咳一声便不由开口。
被李赋冷冰冰一记眼神盯过来,胸口一滞,后半截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詹同见状脑光总算灵光了一回,上前两步低喝道:“大胆!大人尚在问话,闲杂人等不许插话!还不请罪一边退下!”
扶家烨已经冷静了下来,心中明白今日的事还得依靠李赋做主,若惹了他生厌,对自家大大不利,慌忙上前将儿子拽开,向李赋拱手深深作揖到底,陪笑道:“小儿无状,请大人恕罪!”
见李赋冲他瞟了一眼,慌忙亦退往一旁。
李赋还是不说话。
心中暗自冷笑,耗吗?成啊!那就耗着吧!他倒要看看他们能耗到什么时候才有人站出来承认!
他一点也不急!
上布政使衙门耀武扬威逞口舌之快,别以为七嘴八舌就能让自己法不责众糊弄过去了!若如此,这些人心里会怎么看他?他这个布政使大人跟以往的大人又有什么区别?
一刻钟、两刻钟过去了,眼看就要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站在那里双脚发麻,晚饭又没吃,平日里哪里又受过这等罪,渐渐的都有些支撑不住了。
好些人不由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就不该逞一时意气跟着来衙门里了!
大家都是正经清白的人家,大新年里的,没事儿一头撞进衙门里算什么回事?当真晦气!
等回去了,定要拿柚子叶煮水驱驱邪不可!
想及此,道道若有似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