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川表情痛苦,面色苍白,满头满脸的虚汗,在榻上不住地微微翻滚着,就算时不时地碰到他自己的残腿,他都顾不过来了。
岳杏儿的脸色比秦大川好多了,双颊都是红的,但也是满头大汗,眉头紧紧地皱着,满脸忍耐地帮秦大川不断地揉着双肋之间——她已经很累了。
秦大川这一回是真的病了。
有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春风刺骨”和“下雪不冷化雪冷”的自然现象,偏生今年这里的春天来得还特别晚,天气也特别冷。
而秦大川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中,坐着四处透风的马车,四处打听地价,在家里一天都待不住。
他心里憋着火,脑子里算计着卖地晚的损失,还时不时想起清露退租让他吃的大亏和受到的其他“委屈”。
在外面时,他出于检省从不吃喝,再说,他在一个个的村里面四处跑,也没什么看得上眼儿的食肆,去农家吃饭的话,他既舍不得银子,又看不惯旁人对他的白眼儿——他多收地租又被佃户们退租的事儿,已传了出去,成了这十里八村的笑柄儿。
他明明已没了大老爷的身份,偏生还要端着大老爷的架子,却不知,经过连番的打压后,此时的他就如同一只失势的丧家犬。
回到家里,他心里有事儿,看着根本谈不上精美的饭食一点儿都不觉得饿,还常常唉声叹息地在屋子里踱步到深夜。
到了现在,岳杏儿对秦大川是没一点的感激和关心了,有的只是层层的戒备和厌烦,明知道他现在一天吃不上一顿饭,一顿饭吃得还没有以往一半儿多,既不肯为他单独做点儿好的,也不会多劝他一声,更不会像以前那般想方设法地照顾他的身体。
而且自从岳杏儿来了之后,秦大川因过得不顺和享受得太多,身体已不像当初那般强壮了。
冷、气加上饮食不规律,让秦大川得了心口痛的毛病,也就是现代人常说的胃病。
开始时这毛病并不重,没阻止得了秦大川往外跑的脚步,直到最近的这两、三天,他才疼得受不了了,连门儿都没出。
郎中来看过了,给秦大川抓了几副药,吃了后,并没太大的效果,郎中告诉秦大川,这种病得养,好吃好喝注意保暖少动气操|劳,慢慢就好了。
可这几点,秦大川暂时还做不到。
其实只要对秦大川多些关心,无论是通过秦怀礼还是老许,秦怀仁都能知道秦大川正生病的事儿,偏生秦怀仁对秦大川并不关心,自然也没往这个方面问。
此时,秦怀仁带着气和鄙夷,在窗外大吼一声,“爹啊,我从府城回来了,有重要的事儿要和你说呢,我这就进去了!”说完后,就转身往屋子里面走,动作很是迅速,他根本就不是征求秦大川的意见,他就是想让秦大川难堪。
胃病和牙痛有些相似的地方:都不算是太大的毛病,可一旦要是疼起来,那还是很遭罪的。
“呃——”秦大川发出一声虚弱的回应,也不知道是疼得厉害了,还是答应了秦怀仁的要求。
岳杏儿却猛然间起身,一下子甩脱了被秦大川抓住的早就酸痛得不行的手。
秦大川说郎中抓的药不管用,就每天没完没了地让岳杏儿给他揉,这要是换在以前,岳杏儿还是挺喜欢这个活计的,这毕竟比用其他方式侍候秦大川要好得多了,可是现在,一个是她早就厌恶秦大川了,一个是已发现了秦大川为了省银子,而把她当成贱价劳力的用意,自然十分抵触。
“杏儿,你不用……走……”秦大川疼得挺厉害,说出的话来都气喘吁吁的,他早就百般考验过岳杏儿的品质了,觉得他没什么要瞒着岳杏儿的,再说,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人照顾。
岳杏儿却不这么想,就算秦大川愿意见秦怀仁,她还不愿意见呢!她早想明白了,不管她对秦大川怎么好,关键时刻秦大川都不会保护她的,在秦秀娥面前不会,在秦怀仁面前更不会!
岳杏儿转身往外走,而里间的门恰在此时被推开了,她和秦怀仁迎面对上了。
不带一丝暧昧气氛的屋内情景,让秦怀仁愣了愣,他刚找到的借口,“爹啊,我这真有急事儿……”只说了一半儿,就硬生生地停了下来,换成了,“这是怎么了?”
秦大川倒是没有不让秦怀仁进来的想法儿,他对秦怀仁这次府城之行的结果,也相当关注,见岳杏儿不出声儿,就自己回答,“心口疼。宅子买了吗?”
秦怀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对站在一旁的岳杏儿说,“去灶间给我弄点吃的,这大老远地回来,家里就冷锅冷灶的!”不满地看了秦大川一眼。
秦大川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他都病成这样了,秦怀仁都不关心一下,就算不是发自内心的,最起码有个客气话儿啊,这可倒好,秦怀仁不仅自己不表示什么,还把唯一侍候他的岳杏儿给支使走了。
更可气的是,岳杏儿听了秦怀仁的话后,连忙应了下来,如同逃跑般地跑了出去,走之前不仅没问秦大川的意思,还连看都没看秦大川一眼。
这也怪不得岳杏儿,现在对她来说,没有秦怀仁的灶房,可比有秦怀仁的内间让她舒服多了,干点活儿算什么?!
秦大川这一生气,心口疼得更厉害了,躺在榻上连声的呻|吟,这终于引起了秦怀仁的注意,“爹这是怎么了?病得挺厉害啊,怎么没找郎中呢?”眼中的探究和精明,一点都不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