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秦大川躺在屋子里一声声地哀嚎,“我难受啊,我活不下去了——”他的身边再没有人侍候了,他的“病”就又开始折磨他了。
“爹,爹啊,”秦怀仁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要不,咱,咱给大哥写封信吧!”债是还完了,可接下来的问题是,这日子要怎么过,京城不像是乡下,一粒米、一个菜叶子乃至一根柴禾,那都是要钱的啊,他们现在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滚!”秦大川从床边捞起了拐杖,敲打着秦怀仁,“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你明知道我身子不好,你明明答应给我留下一个侍候的人的,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就是想看着我死,你休想再让我帮你!”
“不,我不但不帮你了,等狼崽子回来,看我让他怎么收拾你,有你这样的废物,我还不如跟着那个狼崽子,你说说你,怎么就什么都不是,你不仅不如狼崽子,就连怀礼都不如,你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废物,早知道当初我就用那武功秘籍换银子了,还换什么官位儿?!”
精虫上脑的秦大川已然是口不择言了,当然了,也不能不说,他说的这些都是心里话。
就因为这些都是实话和心里话,所以才更加伤人,无论是秦怀恩还是秦怀礼,都是秦怀仁心头的刺,好歹秦怀礼是被他整治死了,他虽然在西南时,也因过得十分狼狈,而期盼过有个兄弟帮衬,曾暗暗的后悔过,但他私下里后悔可以,秦大川说出来就是另外的一种感受了。
至于秦怀恩,秦怀仁简直无法描述那种复杂的感情,他一方面要仰仗秦怀恩才能得到各种富贵,一方面又时时刻刻嫉恨得心头滴血,曾无数次地幻想将那个傻子踩在脚下,天知道,每天听着旁人对秦怀恩的各种夸赞,并且还要笑着跟从,他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那是能让他发疯的!
好不容易想到,用打着秦怀恩的旗号借银子,跑动自己官职的法子,来找一点心理平衡,谁能想到,又因为秦怀恩的缘故而受到了牵连。
这下子好,怎么从秦怀恩手中得来的,就怎么给退了回去,说来说去,除了秦怀恩那点子俸禄,这个家剩下的花销,其实都秦怀仁在出,包括秦大川那几个小妾和那么多的好吃好喝。
秦怀仁现在觉得自己亏大了,他一把抓住了秦大川打过来的拐杖,这玩意儿又粗又硬,打一下子难免不会头破血流,“爹,那武功秘籍是咱家的,为什么你能给大哥,就不能给我呢?若不是因为大哥,我好好的官职,又怎么可能说丢就丢呢?现在家里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你问大哥要几个银子花花,怎么就不行呢?你也知道,咱家现在的麻烦都是大哥惹下的,就是没有这个事儿,哪家的儿子养大了,不该给爹娘孝敬银子呢?大哥现在已经不是倒插门的女婿了!”
秦怀仁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花银子的时候,秦大川那么积极,一说到问秦怀恩要银子,秦大川怎么就怂了,合着大家伙儿同样是儿子,就可着他一个祸害是怎么的?
对上秦怀仁那双赤红的眼睛,秦大川不敢做声了,他想起了秦怀仁对他的毒打,瑟缩了一下,抓着拐杖的手,便忍不住松开了。
“他……他就是个狼崽子,不会给我银子用的,去了信也没用,说不定就惹出什么麻烦来!”秦大川心虚地低下头,往床里面蹭了蹭。
秦怀仁将拐杖远远地丢出门外,苦口婆心地劝着,“那不会的,爹,大哥现在是正四品的官员啊!”说起这个来,他的心就像被人砍成了十块、八块,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过自己能坐上这么高的官位,没想到,反倒是那个处处都不如他的傻子,就这么走了狗|屎|运,成了高官。
“做官儿是要讲究官声的,他不敢不给您银子的,爹!”秦怀仁劝着,不知道当年秦大川威胁他的那些个勇气都到哪里去了。
秦怀仁心中越发来气,但口上还得诱哄着,“那天爹也看到了,远的就不说了,就那些从西北弄回朝廷的东西,那是多少?听说光是异族奴隶,都卖了十几万两银子啊!”他眼泪都下来了,实在是太眼红了,哪怕给他一个两个的呢,他们还用过这种苦日子吗?
“还有那些珠宝啊,银锭子啊,我就不信,他没有私藏,不,不用私藏,朝廷律例原本就是可以留下一半儿啊,一半儿啊,爹!”秦怀仁发狂了似的大吼起来。
秦大川也惊呆了,那得是多少银子,这一刻,他真的连性命都不顾了。
秦大川同意了秦怀仁用他的口吻去写信,并愿意在上面摁手印,条件是,这一回从秦怀恩手里拿回来的银子,全部由他管理。
带着这样的希望,父子两人过起了吃糠咽菜的生活,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对秦大川来说,是发病时的寂寂长夜,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炕上,忍受着身体上的各种不适,一声声地惨叫,有时叫的是岳杏儿的名字,有时竟然喊得是秦怀恩,因为这时的秦怀恩,已成了他唯一的希望。
对秦怀仁来说,则是每天闭门不出能让人发疯发狂的惶恐,和鼓足勇气出门后,周围人对他避如蛇蝎的异样,就连在西南时都算上,他这辈子,都没过过这样被整个世间抛弃的悲惨生活,他对秦怀恩又恨,又盼。
可是这样一封,对他们来说重若生命的信件,却犹如石沉大海,再也没了回应,这种等待的痛苦,是对人精神的巨大折磨。
于是,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