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本就琢磨着要进一次京。这些日子王世贞不负重托,果真领着一干学子整日叫嚣,目标一直不离张鲸,让其始终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让京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了他吃小儿脑髓的事情,沸沸扬扬,议论的都是他的事儿,成了百姓心目中恶魔一般的人物。连带着,策划夜攻张府的陈默,也成为了正义的化身,被抬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度。
这是冯保的建议,当初陈默之所以希望隐瞒他在闯宅之中的作用,无非那些日子他本就处于舆论漩涡,刚刚受了朱翊钧申饬惩罚,不愿意平生枝节。不过,后来跟冯保一商量,冯保反倒觉得反正他有东厂司房的身份,那件事情又是正义之举,若不多加利用,反倒凭空失去了一个塑造形象的机会。他便改变了策略,公开了他在那件事情上边的作用。
但朱翊钧的态度很奇怪。王世贞的动作这么大,按照道理,假如他一意要包庇张鲸的话,应该下令有司“辟谣”,将“造谣生事者”抓起来才对。亦或者,他相信了张鲸吃小儿脑髓的事情,便也应该有所动作才是,就算不杀张鲸,起码也得革职查办吧?
偏偏他却十分平静,好像一下子聋了瞎了一般,根本就不对王世贞的行动做出反应。反而却不动声色的将戚继光的蓟州总兵职务拿掉,将其一脚踢到了广东。
陈默本就十分诧异,如今得了霍东的消息,愈加奇怪,已经下定决心抽空回京一趟,现在冯保的话,自然是正中下怀,自然是答应不迭。
关于石油工艺,陈默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好像汽油煤油柴油等等好像都是蒸馏气化之后的产物,具体操纵方法以及过程便不甚了了了。
看刘福只经过几天的摸索,便找到了正确的方法,他不禁有些欣慰。
刘福的试验还在紧行,瞧他那专注的样子,不知道还需要多长时间。既然知道了他的研究方法对头,陈默便放了心,与冯保出了刘福的实验室,不由便聊到了戚继光。
“元敬(戚继光的表字)被调往了广东?”冯保显然对这个消息也很诧异,本来背手走在前边,竟然一下子停了下来。
“嗯,孩儿也是刚刚才得到消息!”陈默点了点头,神色十分严肃。
“谁接替的他的位置?杨四畏么?”冯保的面色同样严肃,问道。
陈默再次点头。
“早料到有这一天了。”冯保悠然叹了口气,忽又一笑:“也活该他有今日下场,这戚元敬虽然与其他将军有所不同,不过,却也与外廷那帮子文人每差不多,瞧不上咱每这些阉竖,但凡抛开些成见,跟内廷搭上些关系,怕也落不到今日之局。”
搭上您的关系么?怕是结局比现在还惨吧?
陈默从冯保的话中听出了他的意思,这才知道戚继光只是跟张居正关系不错,对他这个现任张冯集团魁首竟然并不感冒。想想也是,历史上凡是宦官当政,无不生业凋敝,民不聊生,便那日那些朝廷大员看着冯保的面子来参加会议,想来也是瞧他虎倒雄犹在,倒架不倒秧,真正从心里看的上他的,怕也没有几人。
进而联想到自己,包括沈鲤王世贞在内,那些文臣们,究竟又有几个对自己是真心实意呢?
一时间,本来一直挺自豪的陈默,忽然有些拿捏不住了——假如没有朱翊钧,没有李太后,还有几个人会愿意跟老子接触呢?
他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想起后世一句挺有名的话:被人利用不可怕,证明你有利用价值,最怕的是,根本就没有人想利用你,心里便稍许得到一些安慰。
不愿意再往深里细琢磨,顺着冯保的话说道:“是啊,论起对万岁爷的影响力,外廷那些人,又怎么能比的上咱每呢?听说戚将军不日将进京见驾,孩儿琢磨着,想去见见他。此人胸有韬略,而且年不过六十,如果有可能的话,孩儿还是希望能够将其抓到咱每自己手里。”
“嗯!”冯保微微额首,望向陈默:“见一见也无妨,不过,怕是你要失望而归啊,那家伙滑不留手,骨子里却很倔强,就算如今到此地步,怕也不会对咱每弯腰啊!”
“总得试一试吧?成就成,即使不成,也是他戚元敬没福气,是吧祖父?”
冯保一笑,挺喜欢陈默现在这副自信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吝夸赞:“好样的,咱冯保的孙子,就该有这样的豪气。”
陈默回之一笑,忽的一整脸色,突然跪倒在冯保面前。冯保略怔,心有所感,故意装作不知,问道:“好端端的,你这是干什么?”
“彩玉那里,谢谢祖父成全孩儿。”
“你说那事儿啊?”冯保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叹息一声,一边拉起陈默,一边说道:“其实也不都为了你,对于永宁,其实咱家是有愧在心的,是以一直躲着她。可如今阴差阳错,她居然成了你的女人,咱家若是再装糊涂,便说不过去了。道个谦也好,一来,了却咱家一桩心病,二来么,日后总在一起,求得她的原谅,也省的你夹在中间为难。”
这是冯保的肺腑之言,如今冯家凋零,只余他孑然一身,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陈默的身上。正如他说的,为了陈默的前途,牺牲他自己都在所不辞,又何况不过是在堂堂公主面前弯一弯腰了。
那日陈默兵发险招,在核桃树下与彩玉春风一度,来了次时髦的野战,又兼那番赌咒发誓表白,总算是暂时熄灭了彩玉的怒火。可那也仅仅是治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