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陵山候府里的规矩也是这样的,所以,寿安堂里通常都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碗碟筷子偶尔相撞的声音。
唯有在陶然居陪着云姨娘吃饭时,娘儿俩能悄声说笑,温馨使然。
而将军府里这顿逸趣横生的午膳,让陆樱格外印象深刻。
程沈氏生了两个儿子,老大程东浩现如今是九成兵马司的副统领,早出晚归,午时在营里吃饭,并不回来。
老二程东杰在学堂里,所以午膳时通常只有夫妻俩并一双女儿。
“知道西北什么最好吃吗?”
“臊子面。红的胡萝卜,黄的土豆,黑的木耳,绿的辣椒,统统切成丁,和肉丁一起炒,勾成臊子。大海碗一端,自家手擀的面,往上浇两勺臊子,再倒一勺辣子油,呼啦啦的,将士们每人能吃两海碗……每逢战前,你还能从碗底里捞出一个鸡蛋,几块牛肉,都是百姓家里舍不得吃,臊子面出锅前藏在碗底里的。”
“知道西北什么天儿最好看吗?”
“刮大风的时候,耳边呼啦啦的震天响,呆在帐篷里,外头跟下雹子似的,噼里啪啦的,全是戈壁滩上的石头块儿,想出门,成啊,你得顶个锅盖。等风过去了,你一出门,嚯,放眼望去,到处一片红彤彤雾蒙蒙的,跟有人渡劫飞仙了似的……”
豪言豪语的西陵将军程四海自问自答,将在西北从军时的艰苦描绘的像是江南烟雨里的柔情缱倦,让人心生向往。
一旁,程沈氏温柔的布着菜,还有程敏挤眉弄眼的冲程曦和陆樱做着鬼脸,意思是这些话都听她爹说过几百遍,耳朵都起茧子了。
程曦抿嘴笑着,冲程敏皱了下眉头,程敏便乖巧的继续吃饭。
陆樱是头一次听,自然觉得从未有过的稀奇,再加上程四海说的有趣,一顿饭,陆樱不知不觉间吃的个半撑。
及至用完,桌上的八菜一汤已经吃的碗碟朝天。
程沈氏笑的更加柔婉。
午睡过后还要去营里训练士兵,程四海拿过帕子擦干净嘴就要朝外去,临行前,还不忘摸摸两个女儿的头。
每日都做的动作,透着格外的温情。
从陆樱身边经过时,程四海蒲扇般的手掌便落在了陆樱头顶上,“能不被老程吓住的女娃娃,你是头一个,好样儿的。以后多来府里玩,下回我给你讲上阵杀敌掳鞑子的事儿,比这有意思多了。”
简简单单的一家人,眼角眉梢、话里行间透露出的幸福,都让陆樱羡慕极了。
“走吧,我让人煮了酸梅汤,酸酸甜甜的,你们女儿家最爱的,喝了就去午睡。睡醒再去玩……”
吩咐了丫鬟收拾碗筷,程沈氏起身牵着陆樱三人进了内屋。
一闪过屏风,陆樱就瞧见了装裱好挂在墙面上的那副字:沁园春。雪。
挂在内屋,除了自家亲眷,外人是绝对瞧不见的,程沈氏倒是没说假话。
陆樱歪头看着,有种奇怪极了的感觉,就好像,那副字并不是她写的。
大半年已经过去了,现如今的她,字比从前写的要好的多,可是,此刻再铺开一张纸,她试问写不出那样一副张扬又狂妄的字了。
可见,时和势,当真是极重要的。
顺着陆樱的目光看过去,程沈氏笑的更加眉眼弯弯,“这首词,这幅字,现如今好些人家里都挂着呢,不过,没人知道这幅才是真品。”
陆樱倒是不知道这一出,讶异的挑了挑眉。
酸梅汤果然味道好极了,夏日里若是再放几个冰块进去,就更加清爽可口了。
这是陆樱头一回在别人家里歇午觉,枕头丝被都是崭新的,便连头顶上悬挂着的湖绿色床幔,都像是刚从库房里取出来的,带着一股淡淡的樟脑味和新近熏过的熏香味。
本以为睡不着,可脑海里浮现出了午膳时程四海描绘过的那些场景,陆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正瞧见程敏手里拿着一根鸡毛,想要在她鼻子前挠。
结果被陆樱一睁眼,反倒给吓得倒退了几步,正好踩到程曦的脚。
姐妹俩一个说一个不懂事,另一个又说谁让你站在我后头的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本来有些起床气的陆樱,便坐在床上揉着惺忪的睡眼笑了起来。
将军府里没什么好玩的,倒是后院那个颇有些壮观的梅花庄让陆樱很有些兴趣。
梅花庄可不像名字一样,里面种的全是梅花,推开门进去,一眼望去,满地的梅花桩。
“父亲常带着两个哥哥来这儿练武,我和妹妹也常来玩。”
程曦冲陆樱眨了眨眼睛,提起裙裾在腰畔打了个结,一抬腿上了身前的一个梅花桩。
程敏也不甘示弱的跟了上去。
姐妹二人一边猜拳一边朝前面的梅花桩上跳,给陆樱做着示范,一边还催促的冲她招着手。
与二十一世纪小孩子们常玩的大富翁并无不同,只不过,这个大富翁可比那纸上谈兵的恢弘多了。
陆樱看的眼热不已,终还是没忍住,学着她们的模样,将裙裾撩起来在腰畔挽住,抬脚站在了其中一个梅花桩上。
身后,白芍只作视而不见。
没规矩就没规矩吧,反正程家的两位小姐都是这样玩的,谁还会出去说道不成?
那梅花桩,堪堪女儿家的一个巴掌大,看着稳当,可真等站上去才发现,整个人的重心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让人歪歪扭扭的站不稳。
再抬眼看看那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