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望了一眼慌乱的神色中带有惊恐的如陌,冲她淡淡一笑,如同过往相处的那些日子里的风轻云淡,还是那一副没心没肺,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摸样。他把笑容留给她,将绝望全部收进了眼底,埋在了心里,留给自己一人品尝。他习惯了,这样的方式。
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每一个呼吸,都带着悲哀的气息。
然而,他等到的不是利剑穿心,而是,另一个人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他的身上,令他毫无防备的又一口血箭喷出。他强撑着微薄的意识,遽然睁开双目,收缩的瞳孔中印出了一张俊朗的容颜。
震惊,恐惧,悲痛……无数的情感在他的眼中一一闪现。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压在他身上,替他挡了那四枚钢针的男子,他的心,在抽搐。
费力地抬起手,拼命的擦着身上之人口角狂涌而出的鲜血,仿佛那样便能制止他不断流逝的生命。
金翎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哀伤绝望,一贯的笑容,早已失色,唇角,弧不成弧。他张着嘴,颤抖着吐出了两个字:“父……皇……”
在这个大殿里,也只有他父皇常年不离身的护心宝甲,能减缓钢针的部分冲力,令那钢针只能穿透一个人的身体。
“皇上——”百官面色大变,惊呼跪地。
这一个除夕日,有太多的事情出人意料,每一个瞬间,都是地覆天翻。
四枚钢针一枚不落的钉进了金翰消瘦的身子,其中一枚正中心脏。露在明黄色龙袍之外的一截,闪烁着银色的寒芒,刺人眼目。
金翰望着这个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孩子,渐渐的露出一个属于父亲的慈祥的笑容,这是曾经非常和谐的父子两,八年来,第一次,抛开了一切,真诚的对视。温热粘腻的血液,浸透了冬日里厚厚的棉衣,打湿了金翎的胸膛,在他的肌肤上蔓延着,传递着丝丝的悲凉之感。
金翰艰难的撑着身子,喘息着,缓缓道:“翎儿,父皇知道欠你很多,父皇今日救你,不是因为……你是这个江山唯一的继承人,而是……在父皇的心里,你才是唯一的……真正的亲人。你……明白吗?”
生在皇室,要面临与生俱来的权力之争,亲人便不是亲人。
金翎强忍悲痛,不住的点头,声音有些哽咽道:“儿臣明白。父皇……您别说话,再坚持一下,御医……很快就要到了。”
面对父皇曾经的残忍,他怨过,也恨过,但如今,都不重要了,这一刻,他只想要他的父皇活下去。
金翰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自欺欺人,也许这样的结局是最好的,至少,他不用再活得那么无望。“翎儿,你要记住……做一个好皇帝……”说着艰难的转过头,想再看一眼他挚爱的女子。
那一眼,百般柔情千般愧,还有万般的留恋不舍,终化作一声淡淡的叹息随风而逝。继而望向跪了一地的大臣们,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苍白的唇抿成坚毅的线条,众臣仿佛看到了从前在早朝之上端坐龙椅的皇上。只听他沉缓的开口,道:“朕,此生……最后一道……旨意:恕,皇后……无……罪……”
最后一字落音,撑着的身子瞬间便软了下来,趴在了金翎的身上,在冷风中渐渐的冰冷。
未曾闭上的眼睛,似是极力转向爱人的方向而不得,最终只能对着殿门外,白茫茫的一片。
纷飞的鹅毛大雪,仿佛是上苍洒落的冥钱。金翰,一代帝王,本是英明神武,却为爱一错再错。原是痴情人,却因一念之差,造就了无数人的悲哀与不幸,连同自身一同困在了心的牢笼,最终死在了心爱之人的手中。他用最后的一个眼神,向天地诉说着,他,死得其所。
“皇上——”侍卫伏地,与众臣一同悲泣。
金翎抱着父皇的身子,轻轻的帮他合上眼睛。他惨白的面庞盛满了哀伤,睁着无神的双眼,怔怔的望着顶部的房梁。滚动的喉结,昭示着他此刻极致的隐忍,痛楚,掩盖于心,唇被抿成一条直线,身子止不住的颤。
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而去。从此,留他一人,孤独于世。
自这一刻起,他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但是为什么,他却一点也不高兴。当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却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若没有想要保护的人,那么这权势,要来又有何用?
人生的悲哀,莫过于如此!
如陌跪坐在金翎的身边,第一次主动去握他的手,很冰冷。
金翎一点反应也无,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就那么呆呆的望着,没有眼泪,因为他,从来都不流泪。
如陌静静的低下头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失去亲人的痛苦本就是极致,更何况,那还是他唯一的亲人,又是因他而死。这种悲痛,外人无法理解。
“哈哈……”一声不合时宜的大笑,突然回响在大殿的上空。众人忙循声去望,只见岑心言咧着嘴,昔日的美眸空洞的映不出一物,面上的表情,说不清到底是笑还是哭。
金翰死了,她的仇人终于死了!可她为什么不觉得快乐?她应该很高兴的,不是吗?
九年了,她在他身边整整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