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枢等人放的那把火虽然被扑灭,但工坊之中还是弥散着刺鼻的焦臭味,厉天闰已经将自己的亲卫带走,眼下门口守着的,是十几名方杰麾下的守军。
苏牧酝酿了一下情绪,而后便从黑暗之中撞撞跌跌连滚带爬地跑出来,那些个守军锵锵出鞘,纷纷警戒起来!
“还愣着干甚么!奉厉大元帅的命令,让你们这些腌臜等死的厮鸟到前面去支援,一会赤眉营的弟兄会过来接管这里!”
他们是方杰方大元帅的兵,可不吃厉天闰的使唤,但大敌当前,若不听临时调遣,秋后算账难免要落个畏战的死罪,为首的小标长挺身而出,朝苏牧大声问道。
“可有厉大元帅的手令!”
苏牧勃然大怒,手中长刀猛然劈下来,刀刃上仍未凝固的鲜血甩了那标长一脸,后者提刀格挡,被苏牧轻松磕开了刀刃,锋刃便架在了那标长的肩头上!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要你娘的手令!一帮子贪生怕死没卵蛋的球囊!耽误了军机大事,砍了你们的狗头也不顶屁事,入娘的还不快给爷儿滚蛋!”
苏牧一手好刀法,加上劈头盖脸的臭骂,那些个军士都是些贱骨头,最吃这一套,迷迷糊糊也不敢分辨,真要争执打闹起来,耽误了大事,几个脑袋可都不够砍!
待得这十几个守军仓惶离去,苏牧才松了一口气,将舌头底下的石子吐出来,走进了工坊之中。
含着石子能够改变说话的声音,虽然这些军士都不认得苏牧,完全就是多此一举,但苏牧谨慎惯了,下意识就这样做了,吐出石子不禁自嘲了一番。
工坊里刚刚遭遇了大火,又被扑灭,地面泥泞不堪,气味并不好闻,又黑灯瞎火,并没有人在里面巡视。
金枢是得了苏牧的嘱托来重建这个工坊的,布局与先前工坊便没有太大的差异,苏牧注重饮食营养,没有夜盲症,在里面行走自如,不多时便来到了被推到的隔墙前面。
看着那堆叠起来的火药桶,苏牧心头终于大松了一口气,他之所以答应方七佛建造工坊,早就计划着有一天会亲自毁去,绝不让这些火药火器祸害大焱的军士和百姓,如今总算是到了这一步了。
这是自己一手建造起来的科技产物,就如同自己的孩儿一般,说实话,苏牧真心不忍毁去。
若方腊真的是民心所向,最终能够成大事,其实他并不介意帮助他们夺取天下,因为大焱朝廷同样是鱼肉百姓,朝政腐朽不堪,内忧外患,已经濒临破灭的地步。
但方腊借着摩尼教的声势,蛊惑百姓造反,以致于生灵涂炭,雪上加霜,不知造下多少杀孽,最终却还是被朝廷给荡平了。
明知道他们必定失败,苏牧能做的便只有加速永乐朝的灭亡,尽量避免旷日持久的大战,双方军士也不需要死伤太多,老百姓也能够少受一点苦。
再者,就算方腊借助火器,最终胜出,成就不世之功,建立新王朝,那又如何?
他们是打江山的莽夫,却不懂如何治理偌大的帝国,等他上朝,又封封赏赏吃吃喝喝,一样要把这个表面光彩繁盛内部满目疮痍的帝国给搞垮。
大焱虽然军事腐败,软弱无能,但文治方面却是旷古烁今,没有哪个朝代的士大夫和文人能够享受到大焱这等宽松的政治环境,人文发展简直到了巅峰水准。
士大夫和文人积累了极其深厚的治国方略和经验,这些都是方腊短时间之内无法拥有的。
很难想象,方腊成功了,整个大焱会变成武夫的天下,文人再没有地位可言,战后那破残的帝国,又该由谁来重建?
这些思绪只是短暂地从苏牧的脑海之中闪现过去,从决定对方七佛虚以委蛇之时,他便考虑过这个问题,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所以他最终还是打开了火药桶,他还没有笨到直接引爆火药桶,他要用火药倒出一条火线来,延伸到工坊外头,这样他也有足够的撤离时间。
可当他掀开火药桶的木盖之时,他的心陡然沉入了谷底!
这个火药桶居然是空的!是空的!
他无法相信,接连打开了数个火药桶,竟然全部是空的!
一怒之下,苏牧一脚踏过去,成排成排的火药桶哐哐当当四处乱滚,全都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