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清楚地感受到,苏牧到底想要什么了。
苏牧看着眼前的八千军士,同样心潮激荡,人人都知大焱军队已经无药可救,可徐宁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能够训练出如此的军心士气来,可见大焱军队并非彻底堕落,只不过是制度上存在极大的缺陷罢了。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其实并没有太大,便像一块石头,终究是要看如何去打造。
这些军士眼下或许也只是徒有其表,看起来威风凛凛,真要上了战场,或许一样会溃不成军,只顾着逃命,可这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徐宁能够成功,岳飞爷爷自然也能成功,韩世忠也能成功,直到现在仍未见过面的宗泽,或许也能成功。
既然苏牧已经决定投入进来,便不能放过任何可能性,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最为璀璨但同样最为孱弱的帝国,就此沉沦下去!
虽然苏牧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他已经从最开始的享受安逸,希望平平淡淡了此一生,到现在已经享受其中,他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时代,也真心想要为这个时代,做出一点点的改变,哪怕只是一点点,只要成功了,或许就能够改写历史!
这些军士需要训练的不是身体,不是外在的东西,而是从内心深处,唤醒他们的血性,唤醒他们属于男儿本该有的热血和骨气!
或许平时并不容易做到,但现在却很容易,因为倭寇和龙扬山的贼匪就要坐大,已经开始祸害江宁的百姓。
这些军士在外头都有自己的副业,他们能够最真切地感受到倭寇和贼匪带来的残害,他们的心头同样有着悲愤。
但他们对大焱朝廷已经丧失了最后的信心,而徐宁,则将他们自己的信心给竖立了起来。
如果朝廷信不过,最起码该相信自己,将自己的妻儿老小交给军队糜烂到骨子里的朝廷来照看和保护,跟自寻死路有什么区别?
打铁还需自身硬,想要保护自己的妻儿家人,自己就要舍得去拼命,如果大焱的军士都作这般想,军队又岂能腐朽到这等地步?
大道理人人会说,可真要做起来却难比登天,其他地方并没有遭遇倭寇,他们的妻儿没有性命之忧,他们自然能够高枕无忧,继续沉迷下去。
可江宁的情势已经迫在眉睫,朝廷没有余力来剿匪,如果焱武军自己不争气,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在倭寇的屠刀之下!
徐宁让他们认识到了这一点,用训练唤起他们的信心和血性,让他们再次变成了真正的男人!
苏牧的出现,让军士们感到很新奇,也感到很荣幸。
与江宁城中的文人士子不同,军士们认得苏牧,并不是因为他的诗词歌赋和他的才名,而是因为他在方腊阵营之中的所作所为。
在大焱军队的内部,直至今日,仍旧流传着关于苏牧为大焱军所做的一切。
在他们的眼中,苏牧不是杭州第一才子,不是江宁第一才子,而是堪比方七佛那样的大谋士,是堪比石宝那样的大高手!
宗储本想让高慕侠说几句激励的话,可见得军士们眼中那殷切的目光,便用目光询问了高慕侠,高慕侠自然也清楚宗储的意图。
他自己都佩服敬重苏牧,也知道苏牧的号召力和影响力比自己这个神秘的大勾当要强大太多,于是与苏牧说了两句,后者微微一怔,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苏牧在诸多军士的瞩目之下,缓缓踏上了点将台,对于这一举动,杜成责颇为不喜,但宗储和徐宁没有意见,连高慕侠都没有意见,他自然也不好出面阻挠。
但见得苏牧扫视着这些军士们,过了许久许久,才高高抬起头来,抚摸着自己脸上的金印,缓缓开口。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动用了内功心法,一字一句仿佛都能够打入到每个人的灵魂里一般,穿透力十足。
“你们觉得这是耻辱吗?”
他所问的显然是对于他脸上金印的看法,但很显然,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我始终觉得,刻在脸上的并不是耻辱,刻在骨子里的,才叫耻辱!”
“在咱们的身后,就是咱们的妻子儿女,咱们的前面,是倭寇和贼匪,如果咱们不卖命,那才是耻辱!”
“我看不起你们,因为你们没有卵蛋,我看不起江宁城里只知享乐的男女,我甚至对朝廷没有太大的敬意!”
苏牧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然而大家都是军汉子,自然也被苏牧的坦诚所折服,并不是谁都有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的,特别是当着皇城司头子的面!
“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入他娘的糜烂到骨子里的世界,然则,这个世界虽然丑恶,但我仍旧深爱着,儿不嫌娘丑,若有人欺负到头上来,咱说什么也要挺直了腰杆,往上顶一顶!”
场下寂静无声,但很多人的目光之中,却多了一团火。
苏牧一身白衣,嘴唇剧烈的翕动着,他发现自己似乎把演说搞砸了,自己确实没有主角光环,无法虎躯一震,大波大波小弟纳头便拜。
沉默了片刻,发现台下仍旧没有反应,苏牧内心轻叹了一声,缓缓抬起右拳,朝前方八千军士说出了最后一句。
“我只想说,若打倭寇,算我一个!”
高慕侠也有些尴尬,因为苏牧说完之后,全场没有任何的反应,显然苏牧的激励似乎不太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