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很从容地回到了监舍,无论于顾雨菲怎么看,都认为他是这场斗争的胜利者。可待宪兵一撤走,他四平八稳地往椅子上一坐,对顾美人吩咐一声“看茶”后,接过茶碗的手,便把盖子抖得“哗哗”作响。
“怎么啦这是?”顾美人不解地问道,“刚才不还好好的么?”
“要命了……”许忠义的身体,抖得像筛糠,“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真的回不来了。”
“表哥发难了?”
“何止发难?简直是想要我的命!”
许忠义说要命,那这件事就肯定轻松不了。顾雨菲相信:也只有表哥,才能把丈夫给逼得要死要活。
“我用一个瞎话先把你表哥给稳住了,可这瞎话维持不了多久,倘若再想不出对策?你、我,就等着上刑场吧!”
“这……这么严重?”
许忠义把事实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末了,他对顾雨菲又道:“现在你明白了吧?关键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机密,所以该怎么跟老蒋说呢?不行!不行!你也赶紧帮我想,就算没有机密,也得编出个合情合理的机密来!”
这不是要人命吗?
想了想,最后顾雨菲一摇头说道:“我也编不出,这样吧,你还是去找于大姐,没准她能帮你。”
“于秀凝靠得住么?你担保她不会出卖我?”
“那你还有别的主意么?关键时刻,咱怎么也得赌一把了。不过,我觉得她帮你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别忘了,你手里有她最需要的机票。”
既然有了筹码,那就好办多了,许忠义这颗心,总算是踏实了许多。二人来到于秀凝的监房,把事情经过复述一遍后,不料这于秀凝先是皱皱眉,然后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连小齐都瞒不过,还想瞒过总裁,你认为这有可能么?总裁身边的能人,那也比比皆是啊?”
“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不这么说,现在连尸体都得凉透透的。”
“但瞎话毕竟是瞎话,只要一调查,就没挫不破的窗户纸。除非…….”
“除非什么?”
瞧瞧没有外人在场,于秀凝压低嗓音说道:“除非你说得都是实话。”
跟老蒋说自己藏身于中共的情报站,这不就等于自寻死路吗?就算老蒋能饶得了他,可中共呢?想想这后果,许忠义的头立刻就大了。
“你是藏在铁西,对么?”
老许点点头。
“我记得铁西的街巷很复杂,偶尔记错藏身地的具体位置,这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你平时也没去过那种地方……”
于秀凝的方法虽说不是好办法,但它实用。比如说,倘若许忠义把藏身地故意说错一条街,那后果就完全不一样了。中共情报站一旦发现周围有特务巡查,便会马上警觉迅速转移,说不定还会就此逃过一劫。
但现在又出现个新问题:如果特务扑空之后,许忠义又该怎么解释自己提供的情报呢?
“过两个小时后,你再补交一份材料,说是自己记错了,让他们马上更正,到正确的地点去搜索。”于秀凝又帮他出了个主意,这个主意,就是她当年用来对付小鬼子的,据说很灵,还没出现过纰漏。可能不能骗过老蒋,这就只有天知道了,于秀凝也不敢给他打这个保票,“你既然从一开始便选择了拖延,那还是继续拖延下去吧,躲一刻是一刻,躲一时是一时,没准躲来躲去,还能躲到共军进城也说不定。”
也就是说,许忠义现在的机会只能用小时来计算了。能撑到解放军进城,那算是他命好,撑不过去,也不能怨天尤人。
事已至此,没办法了,接下来便是开始编瞎话。这瞎话要编得有水平,不能像小学生似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处处是漏洞,处处是窟窿。必须要让人家一看,就觉得合情合理。
“我这行文,能不能到总裁手里,嗯!这还得两说。不过你表哥肯定会是第一个阅读的。”轻轻撂下笔,吹吹便签上的墨迹,许忠义对顾雨菲愁眉苦脸地说道。
他猜得没错,这份行文刚一交上去,就被齐公子给留中了。他拆开卷封,看了没几行,便哭笑不得叫道:“哎?这个‘店小二’,他还真敢编?说什么被共党给绑架了,趁人不备这才逃出来。呵呵!共产党会做这土匪的买卖吗?打死我都不信!”
你信不信这没关系,只要老蒋相信那就成了。别忘了,在共产党的情报站里,还留有许忠义一只鞋子呢!不是逃跑,他丢鞋子干嘛?大大方方地进出,他至于这么狼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