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连许忠义自己都没有想到,由他亲自撰写的报告书,居然会受到戴笠地广为推崇。
戴笠欣赏他的原因,倒也并非他任务完成得如何精巧,而是他那手难得的好字。许忠义的瘦金体,瘦直挺拔,横画收笔带钩,至瘦而不失其肉,撇如匕首,捺如切刀,与宋徽宗赵佶的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甚至在某些地方,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趋势。很难想象,以他的岁数竟能把字练到如此境界,不得不说这是个奇迹,也是中华民国无价的艺术瑰宝。
戴笠曾找些当代书法名家对许忠义的字进行过点评。结果专家们众口一词,对他的手迹给出“天下独步,举世无双”的评语。(这也怪不得专家,戴老板出示的东西,谁敢品头论足说个不好?)就在众人打算进一步观赏临摹的时候,没想到戴笠突然拉开小抽屉,把字帖往里一塞,“咔嗒”——末了还在外面加了把锁。
“告诉秘书,对照相片把文件再誊写一份存档。”看看许忠义的个人资料,戴立忍不住连连点头,“浙江能有如此人才,嗯!好!好!好!”
文件可以重抄,但那份原件呢?大家心里都明白,恐怕要被戴笠当成传家宝给珍藏了。
没有人再敢小看许忠义,由于受到戴笠这“名人效应”的影响,许忠义在国府文化界的身价,骤然提升了百倍。他在总务机关食堂写过的菜贴、食谱,如今都成了地道的宝贝。主任秘书毛人凤,以“保护国家文化”为名,下令将许忠义的手迹统一上交不准遗失。为此,总务处长沈醉,不得不将带有许忠义“遗风”的黑板、墙报乃至桌椅板凳,一体充公入库。原先的破烂在一夜间成了宝贝,这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连一向对许忠义瞧之不起的顾雨菲,都快为此精神崩溃了。
许忠义落魄之时,曾给她写过一封情书。当时的顾雨菲,由于心高气傲目过于顶,所以也没把这封情书当回事,连看都没看,就把它丢进了垃圾桶。事后,她还向同事抱怨,说那个“狗腿子”连追女人都不会,拿一幅破字就想让人家对他另眼相看?哼!也不知道他那脑袋是怎么想的?
不懂得珍惜的结果,往往就是自寻烦恼。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封毫不起眼的情书,竟然成了价值连城的“文化瑰宝”?
许多商人、名士不厌其烦地骚扰她,希望她能看在自己一片赤诚的情分上,发发善心将这份“真迹”转转手。
“我把它扔了。”顾雨菲的回答倒也干脆,只可惜没人相信她。坊间传闻可以和苏轼《寒食帖》、米芾《蜀素帖》相提并论的《怡情帖》,居然会被个不开眼的丫头给当成废纸了,这说出去谁信哪?连戴笠本人都拒绝相信。
“局座,不瞒您说,她真是给扔了。”原电讯处长魏大铭,诚惶诚恐地解释道,“这一点,我敢用项上人头做保。”
“扔了?”冷冷一笑,戴笠狠狠瞪他一眼,阴贽的目光中,露出一抹杀机,“不管怎么说,你那外甥女也是个大学毕业生,怎会落到跟山野村妇一般的眼光?哼!焚琴煮鹤!”
魏大铭的脑袋一阵眩晕,身上的这冷汗是“哗哗”流淌。如今的他,早已不比一年前。自从娶了戴笠的情妇后,他在军统的地位就一天不如一天。甚至随时都有可能被人弄死。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的外甥女又给他添了麻烦,令他连连感叹,这真是老天不开眼哪!
“局座……”咽咽唾沫,魏大铭提心吊胆地说道,“……《怡情帖》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么夸张,它只不过就是一封情书。虽然用纸取材都比较考究,可在下愚见,远不及苏轼的《寒食帖》……”
“够了!”戴笠不想再听废话,厌恶地摆摆手,叫他尽快有多远滚多远。或许《怡情帖》本身的价值还远不及《寒》、《蜀》二帖,但它贵在是一份孤本,一份问世不久便骤然消失的绝世孤本。它精妙之处现已无从考究,后人也只能从传说和揣摩中,来领略它的绝世风采了。单凭这一点,也恰恰是《寒食帖》和《蜀素帖》所不具备的,因此才成就了它在书画界的独特地位。据某些专家推测,这份《怡情帖》的价值,与失传的《兰亭集序》几乎可以相媲美了。
“一个只长胸,不长脑子的笨女人!”戴笠越想越气,越想就越对魏大铭这一家是恨之入骨。于是,原本高高在上的“一枝花”,这下子算倒了霉。被人一脚踢出电讯处后,干脆接替了许忠义原先的位置,没日没夜和油盐酱醋打起了交道。据说戴老板还为此发过狠话,他许忠义能在食堂练出一笔好字,你“一枝花”肯定也行,不达到《怡情帖》那样的水准,你“一枝花”这辈子就给我窝在食堂,做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癞蛤蟆。
这是怎样地折磨?连顾雨菲本人都快绝望了。许忠义的字,是那么容易练的吗?要没有那些“补习班”,要不是他“两头冒尖”,会有今天的成就吗?唉!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上学时,太注重当一名听话的好学生了,不然跟他一样不务正业,说什么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迫于无奈,她只好找人说情,若非和齐公子私交甚好,并由其祖父出面调和,估计用不了几个月,这“一枝花”就得变成直苗苗的“一根葱”了。
所以说伤害别的人,其实就是在伤害自己,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错。
顾雨菲和齐公子不同,后者是主动申请到东北就职的,而她呢?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