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被一层水泥板给分成了两个世界,两个人的房间是完全独立的,顾雨菲想上楼,就必须爬户外的楼梯。但这也是个麻烦,许忠义一般情况下是不敢开窗户的,免得春光外泄被人家说成是蓄意调戏妇女。
李维恭要得就是这种效果,你不是觉得麻烦么?那好啊?赶紧办手续搬到一起去嘛!咱又不是棒打鸳鸯,条件不都给你创造了吗?
许忠义彻底无语了,他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人善被人欺。我不就是脾气好么?你们也犯不着这么糟尽我吧?
入住后的第一天,等得心里长草的顾雨菲,并没有盼来许忠义的登门拜访。一开始她还怀疑这该死的家伙是不是出去了。可偷偷跑到楼下一看,发现许忠义手捧《春秋》正襟危坐,在大厅里是熬夜苦读。
“关二爷?”顾雨菲揉揉眼睛,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家关二爷是手拈须髯彻夜苦读,可许忠义没胡子,他就只能用摸肚皮来代替了。
“行!你很有个性!”她快被气疯了,心想你要干什么?跟我玩“护皇嫂过五关斩六将,显忠义千里走单骑”?好,随你!看最后谁向谁低头?
一咬牙,她几步蹿回楼上,打开留声机放起了国剧“吕布戏貂禅”。英雄基本都是过不了美人关的,有本事你许忠义就打破这惯例吧!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折腾,天天是楼上“貂蝉”,楼下“关公”。一个月后,国军“秀水河子”战斗失利消息传来的当天,楼上楼下才算彻底消停了。
留声机坏了……
“许忠义!你简直太不识抬举了!”“貂禅”死命敲打着留声机,精神都快崩溃了。
而“关公”呢?眼皮向楼上撩了撩,一摇头,继续诵读他的《春秋》去了。有美女在身边又能怎样?咱老许是“干床”“湿床”都不睡,不服气你就到法院告我去!
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可现在呢?倒过来了。许忠义要发扬光大柳下惠精神,这一点是很令人佩服的,可你总这样也不行啊?时间一长,人家顾小姐那边还不得因爱生恨?
经过老婆一番耳提面授后,陈明瞅准机会找到了许忠义。开门见山第一句就是:“老弟啊!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宁得罪小人,莫得罪须眉。”
许忠义翻翻眼睛,心说本书上有这句话么?
“当然了,你这坐怀不乱的劲儿,哥哥我是佩服万分。肯定比我强了?对不对?我熬不过去的你能顶住,这就说明人比人是气死人的。”
“不是,老陈哪!你到底想说什么?”
“对人家顾美人好一些吧,别总跟瞧见杀父仇人似的。平时多走动走动,这能累死你呀?”
许忠义没言语,过了好一阵子,他才吸吸鼻子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我和她在班上,不也是经常走动吗?”
陈明点点头,二话没有扭头就走。他认为帮助许忠义成家,是自己这辈子干得最大的一件蠢事。你许忠义现在要说生理没毛病,这打死他都不信了。
“你有种!你真有种!夜读《春秋》,啊?夜读《春秋》!你许忠义可真是武财神的化身!”
倘若换了别的女人,碰到许忠义这种铁石心肠,没准一伤心就该干啥干啥去了。可顾雨菲不同,从小她就是这副小姐脾气,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想得到手。
“这不要出人命吗?”李维恭托着腮,和于秀凝夫妇对着发愁了。三个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了准主意。
他们现在都知道许忠义和小丫头的关系了,一开始,大家只当许忠义是闹着玩,找个比自己小十岁的女孩做老婆,这不叫瞎胡闹么?可是随着事态一发展,但凡有脑子的人全都明白了,只要这二位不认为是瞎胡闹,那你们跟着操心有用吗?
“这个叫白絮的,是从哪蹦出来的?”李维恭敲敲桌面,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怎么一眼瞧不见,她就和忠义对上眼了呢?”
“是忠义从女中选拔的‘三青’优秀团员,这个……”咂咂嘴,左右为难的于秀凝,盘桓着这句话该怎么跟李维恭说,“这个……是忠义举荐她入行的,现正在女中潜伏,秘密监视那些有心亲共、投共的危险分子。”
“她的政治背景和家庭出身,你们都考核过啦?”
“都没问题。中三毕业后,她因散发反日传单被伪政府通缉,躲到陕西教了几年书,直到光复才返回沈阳。有关她材料,都是陕西站给提供的,当地乡绅也出具了证明信,证明她跟共产党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一个典型的“三民主义未来接班人”,既然人家小姑娘家世清白政治可靠,所以李维恭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可要成全她跟许忠义……李维恭摇摇头,觉得这样做不行。因为他早已向魏大铭一家夸下海口,说不出两年就准保能让他们喝到才子佳人的喜酒。可眼下这情况,你还喝什么呀?在梦里喝吧,肯定没人拦着。
“唉!这件事怎么就越办越糟呢?”李维恭提醒自己应该先吃点降压药了,“我真搞不懂忠义这审美观点。凭小菲那模样、那长相、那家世,你说他怎就瞧不上眼呢?不会……真的是中邪了吧?”
李维恭等人对许忠义那高尚人格感到万分钦佩,可钦佩归钦佩,它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不行,我得找他谈谈。”经过一番利弊权衡后,李维恭还是不死心。由此可见,想要干特务,那性格得是何其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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