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之无奈地低下头,算是默许了。
杨靖安深吸一口气,这才像话,没有胆量做不了大事,有了胆量,老天爷都愿意帮忙。过了几天,盐城顾宝山到海州城走马上任,担任镇守使。说来他也算一个人物,这几年大清官场风云变幻,不少人丢了顶戴甚至性命,他能在盐城站稳脚跟,不升不降地坐了一方土皇上,不能不说是一种本事。有传言说他压根不想升官,一直与南方革命党有些瓜葛,虽然还没到剪辫子造反的地步,但宝是压在那一头的,暗地里还资助过他们银钱和枪炮。在革命党成功之前,他不愿意明着得罪朝廷,吴佩孚的队伍路过盐城,他打开城门隆重欢迎,一样的银钱孝敬,吴佩孚本来得了上峰密令要彻查此人,现在查无实据,只用一纸调令交差。
到了海州,顾宝山第一时间在城门上贴了告示,全力缉拿朝廷要犯悍匪钟汉。又把曾经的茶坊小伙计现在的义子亲随顾法乾派出城,带一队人马,四乡去骚扰,不求能捉拿悍匪,只为给老百姓提出警告,时间长了,钟家寨没有了百姓庇佑,无粮无饷,自然会落到法网里来。这些事安排妥当,顾宝山叫人发出帖子,把城里的富户商家聚拢到一处,说是寒暄,实则是为收取贿赂。来的都是海州城场面上的人物,自然懂这个道理,不用守备使多话,银票就成了一摞,顾宝山满意了,挥手叫人从天香阁搬来一桌鱼翅宴,款待各商家,大家喝酒吃肉,宾主尽欢。
酒席散后,顾宝山叫人送客,自己准备回到后宅休息,见杨靖安有意落在众人后头,脚步原地不动,知道有事,便把人叫住。
“海赣垦牧公司,知道知道,沈大人家的生意,”顾宝山拍了拍浑圆的肚皮,露出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听说赚了不少银子,你们算是发大财了。我们这些小官可不敢比啊。”
杨靖安有什么听不懂的,手藏在袖口里,塞过去了一叠银票:“大人,这是小人的一点心意。大人远道而来,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大人多多包涵。”
顾宝山笑了,手指一点道:“沈家调教出来的,果然懂事。说吧,有什么想我帮忙的?”
杨靖安跟进一步,低声说:“大人,有句话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大人,小人为沈家的奴仆,幸得我家大人赏识,小人心里自是感恩不尽。不过小人也是朝廷的子民,应该为朝廷分忧效力,为大人效力。”
顾宝山听这些官样文章有些不耐烦:“有话直说。”
杨靖安抬起眼睛,精光一现:“大人不是要捉拿钟汉吗?其实这件事只要问我家长房大少爷大少奶奶就可以了。”
顾宝山来了精神:“此话怎讲?”
“长房的货物,向来是由钟家寨负责押运,这里面的根底,大人您自己想想?”
顾宝山皱起眉头问:“要是这么说,你沈家可就有通匪的嫌疑了。你来通风报信,对你有什么好处?别说什么忠君爱国的屁话,我不是三岁孩子,说实话,你到底想要什么?”
杨靖安笑道:“大人是个明白人,小人自然不敢隐瞒。我给沈家出力这么多年,那垦牧公司是我一手经营的,我想要应得的东西。”
“胃口不小啊,沈大人真是作孽,竟养了你这个白眼狼在身边。”
杨靖安心里咯噔一下,又听顾宝山笑了几声:“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人,比那起子腻腻歪歪的伪君子好多了。”他站起来,走了几步,猛回头问,“你要了自己应得的,我呢?总不能白白给你效劳吧?还要冒着得罪朝廷重臣沈大人的风险。”
“大人,您听说过甡茂永?”杨靖安抛出一个诱饵,眼见顾宝山的眼睛瞪圆了,“到时候,甡茂永就是您的。咱们谁都不吃亏。”
这是杨靖安预谋已久的计划,在肚子里藏了大半年。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账目会露馅,要想不让人抓到把柄,只有尽早把账目封存起来,有什么地方比官府更合适呢?
顾宝山不怕沈云沛,他这辈子只服一个袁世凯,其他的文武官员,他没一个放在眼里。其实不用杨靖安来献殷勤,他已经打算拿沈家开刀,整个海州城,还有哪家比沈家的油水更多?他不好好捞一笔,怎么告老还乡?上任之前,顾法乾曾跟他说过,沈家大少奶奶的弟弟被人从法场劫走,是钟汉所为。可惜没有证据,怕闹大了不好收场。现在有了杨靖安这个吃里扒外的内应,可以给他找出甡茂永通匪的证据,顺藤摸瓜,沈家想不吐血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