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的尽头,彼岸花就开到这里,再往前与望乡台之间,长着一种不长树叶,从不会开花,枝干千年只增加一寸的大树,这就是霓裳树。秃头无叶,像是张牙舞爪的妖怪,确实不甚美观,却偏偏有个委婉动听的名字。
地府的典籍里,没有关于此树的只字片语,朔决说上界也不会有记载。霓裳树与彼岸花都不是地府初成时所生,据说比上古更早的时代,他们曾是凡尘一对夫妻,男耕女织,过着最朴实无华的生活。适逢诸国起义,反天子而另立,丈夫被迫参军,答应妻子三秋即归。年轻的妻子在村头,等到白发苍苍,终于等到丈夫策马而过,向她借水。妻子垂垂老矣,丈夫怎会几十年而毫无苍华,一问之下,才只年轻男子的家父,正是那年与她告别,许诺三年后归来的丈夫。
战场立功,一举封侯拜将。红妆十里,国君东床快婿。
佝偻老妪以泪洗面,坐在村头的大树下,一直哭到眼中啼血,从初落寒霜的秋天,哭到飞雪肆掠的冬季,最后埋骨积雪之下。等到冬雪化去,春光灿烂时节,那棵树下,长出大片的草苗,及腰的高度,却年年不会开花。当年的丈夫,终于想着回来看看,却只见村头曼曼青草,连尸骨和坟头可遍寻不见。当他靠在树下小憩时,竟再也没有醒来,树下曼曼青草,叶子在刹那间落去,开出火红的一片,越开越艳,最后突然向地下沉落,落在了黄泉路上。
女子以魂魄化作执念,愿生生世世永不复生,做黄泉路上唯一的色彩。后来大树也落了下来,便在旁边,长出万树枝干,从不染绿,从不开花。朔决也不知道,这树到底是村头那棵伴女子几十年风霜雨雪的老树,还是那男子魂魄所化。
偏偏上古时期掌管地府的帝君,是个附庸风雅的人,给花和树,取了极其梦幻的名字,后世便一直沿用了。
“帝君在哪?”
山羊精吓得一抖,从树杆上掉了下来,待看到作怪的是微弗,抖了抖身上的尘灰,伸了一个懒腰。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帝君睡的可踏实了,根本无空闲来查我是否偷懒。说来也怪,你一走,上面也没多少鬼魂进来了,难道凡人和鸟兽都变的长寿了?该不会是都成仙成精了吧?”
“确实没有什么生意,不过有生意,也轮不到你接了!”
伐柯显然不懂微弗的意思,还以为朔决要撤了他的职,吓得提起油灯,就要向黄泉那头跑去。
“我已经替你接到这里了!”
白蒙蒙的云气打个旋,飞到兀自浮在一边,安静的魂魄旁边。
“这个比你魂牵梦萦的神女,是不是也不差分毫?”
显然,微弗就是带着翩杞,来让伐柯见识一下,世间美人何其多,他总是惦记着死了的神女,真的就更难找对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