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玲拆下了缠绕在慕枫脸上的纱布,那两片已经结痂的伤口看得她揪心;
香玲转身将治疗眼伤的药草铡碎,在石臼中捣磨成一片稀烂的草汁,这几日都是她在照顾慕枫,两眼已经出现了眼袋和浮肿,一开始洛烟晓让红药来帮忙,但是没过两天就被香玲拒绝了,她把红药那部分的工作揽在自己身上,只要洛烟晓不在房内,就是她来照顾病人。
香玲做事很小心,那些试图靠近主屋的小丫鬟全被她用各种各样刁难的方式支走了。
“喂。”慕枫叫唤了一声,“我不喜欢你。”
握着捣药杵的手微微一攥:“所以呢?”
“隔壁院的花姐儿也和我混过。”
香玲仍是重复着一句:“所以呢?”
“……所以你不必这么照顾我。”慕枫说,“虽然阮圆圆那贱人的死是我无意中导致的,但是杀人放火这事儿我在老家也经常干。”
“是吗,慕公子真是厉害。”
慕枫有些不解地歪头:“厉害?这不是好事儿啊,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在没来这里之前,我杀了很多下人,和你一样的下人。你一点都不害怕么?”
“公子想多了,奴婢照顾公子和公子喜不喜欢奴婢是两码事。”香玲继续捣磨药草,“公子好生歇息,奴婢去拿些水来给公子解渴。”
说完她放下手里的石臼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水壶分明是满的,离开不过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慕枫自嘲地笑了笑。
他一向是个逆来顺受的人,因此也被讽刺是西临国最不像皇子的皇子,虽然是皇后嫡出,却并不受长辈**爱。
从小到大的这十六年里,只有季紫宸对他好。
慕枫仍然记得那年季紫宸初进宫还是个腼腆少年时,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的慕枫因为背不出文章被太傅训斥,只有六岁的他一个人偷偷跑到假山后面哭,被坐在假山上乘凉的季紫宸逮了个正着。
季紫宸问:“皇子殿下为什么哭?”
慕枫连忙擦干眼泪:“我才没有哭。”
“那为什么要流眼泪?”
“因、因为……眼睛下雨了!”
“哦。”季紫宸耸了耸肩。
见他没有再问话,慕枫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能不安慰本皇子!”
少年季紫宸当时的语气很拽:“既然皇子殿下没有哭,微臣凭什么要安慰?”
“可……可是我伤心啊。”慕枫糯糯地说,“我背不出课文,被太傅打了手心。”
“就因为这个??”作为一名生来就是天才,三岁背论语五岁作古诗的天才,季紫宸无法理解学渣的悲哀。
“还有……我想母后了。”
“先后仙逝着实令人惋惜。”全然没有惋惜之情的叹息声。
慕枫呆头呆脑的说:“你笑起来很像她。”
季紫宸的笑容僵硬了:“嗯……微臣并不认为这是夸奖,不过还是谢过皇子殿下了。”
“卿家,你说人为什么要死?”
“生死轮回,天道也。”
“那……那我可以不死吗?”
“这个问题还请皇子殿下去问阎王,恕微臣无法回答。”
“阎王是谁?朝中有这位大臣?”
“……阎王是世上最厉害的人,他不会死。”啊,小屁孩好烦,他想静一静。
“真的有人可以不用死吗?”
“嗯,只要变成最强的那一个,练成天下最强的武功,打败天下最强的人,就可以了。”恐怕到那时候独孤求败,会巴不得早点死了。
慕枫似懂非懂:只要最强,就可以不用死。
他害怕死亡,他不想死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要一直一直地活着。
分别前,季紫宸送给慕枫一句话:“皇子殿下,看在你我有缘的份上,微臣送殿下一句八字箴言,这八字是人若浮游,心似海洋。”
……
有脚步声缓缓靠近了,慕枫从回忆中抽离出来:“香玲?”
对方没有回答他。
还在生气吗?毕竟他刚刚对她说了“不喜欢你”这种人渣**的话,当初洛烟晓让慕枫早一点娶香玲过门,哪怕给个名分也好,就是不想让女孩子受委屈,如今他非但没有给她名分,连句“喜欢”都吝啬于说出口了。
她会生气是应该的,哪怕这时候她拿了把刀要刺进他的胸膛,也是他自作自受。
有冰凉凉的东西凑到了唇边,是白瓷的质感,里面的液体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慕枫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
他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感觉到**前那人并不是香玲!
那人猛地捏住慕枫的下巴,将一整瓶液体灌进他的口中,那是鲜血的味道,却不是人类的。
“唔”慕枫几欲作呕,那血液是他从未尝过的恶心,仿佛一团烈火般在胃里滚动,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那是进入血狂状态的前奏。
那人将小瓷瓶丢在地上摔得粉碎,转身走了。
“回来……”慕枫伸手想要抓住,他的理智正在土崩瓦解,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对人血的渴望就像浮出海面的鲸
慕枫撕心裂肺的吼叫起来。
……
洛烟晓正在和南宫对峙,忽然一声野兽般的呐喊从西苑方向传来,二人都怔住了。
那是谁的吼声?又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王府里大声吼叫?那叫声似乎充满了痛苦,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发生了什么?
“那是什么声音?”戚氏微微蹙眉,“本宫似乎听见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