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宝捂嘴咯咯笑着。
陈秀才拿在手中的书,都是半新不旧,看出来是常翻的,但里面的书页却干净如许,连滴黑印都看不见。
而且,他看了半天书,等回来时看的还是禾早他们去的时候的那一页。
禾早只给出了四个字来评价:“装模作样!”
七宝把头点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是哩,是哩,假读书!”
四宝轻咳一声。
禾早与四宝便跟着他的目光去看陈氏,后者垂着头,眼神虚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禾早与七宝对望一眼,保持了静默。
这次的走亲戚并不算愉快,回到家,众人都没有兴致,因为中秋节,柿子作坊与松花蛋作坊都休息一天,禾早无事便开始做针黹,如今她已经能熟练地给衣服补补丁了,而禾春儿,早就可以做完整的一套衣衫了,而且她还可以绣出十分漂亮精致的花朵。
因着中午吃的柿麻糖,弟弟妹妹都喜欢吃,她便准备晚上自家炸一些,这会儿便去后院的屋子里捡一些烘好的柿子。
因着要做柿饼,禾家当初收了很多生柿子,而随着时间变化,烘红的柿子越来越多,被单独挑出来放到一起,这些烘柿子可以一直存放到冬季过年的时候,即使到时候外皮都已经萎缩发干,但内里却是又甜又腻的黑红色柿子果肉,这被称为“冻柿子”。
陈氏也去帮忙。
禾老三就用细嫩的柳枝编小篮子,作为备用。
四宝七宝则,中秋日,私塾也放了一天假。
他们刚来的时候,从老宅那条街的前面路过,看到禾大姑他们还没走。
因着与她闹得很不愉快,三房的人都不准备现在过去。
等到傍晚的时候,一家子这才收拾了下,带上月饼并刚炸好的一碗柿麻糖去了老宅。
禾大姑刚才离开,老两口都面容焕发的,看那模样像是极其高兴。
但是让人尴尬的是,禾早他们进了上房,才发现二房并未离开,正亲亲热热地与禾老太太、禾老爷子一次吃饭,大房,四房的人也坐在其中。
三房的人进屋,老宅的气氛就僵硬了一下。
禾老爷子面色就有些尴尬,今日是中秋节,按理说他该请三儿子一家共同吃个团圆饭,然后一起赏月的。
但是,老二却说老三他们估计还未从出虎村回来,他便没有强求。
“……老三啊,回来了?想着你们还没回来,就没去叫你们,都来了啊!”禾老爷子厚着一张老皮打招呼。
禾老太太也似乎觉得中秋节撇下三房吃团圆饭有点太过分,轻咳了一声凶巴巴说了句:“来了就坐下吃吧,还等着人请你上座哩!”
说完便大口喝了一口汤,发出响亮的砸吧声。
这大概是她所能做出来的对三房最友善的态度了。
但三房的人却不领情。
禾早上前一步,眉眼弯弯笑着:“呦,爷奶都吃起来了啊,我家是估摸着时间过来的,没想到还是晚了!”
禾老爷子勉强扯了下嘴角笑:“来了就坐吧。”
禾老三将月饼放在了桌上:“爹,娘,这是她娘几个特意挑的红豆馅,软,也能克化得动!专门给你二老吃。”
禾老爷子笑着:“有心了。”
禾老太太则大声哼了一下鼻子。
“爹,这是今天刚炸的,柿麻糖你和我娘都爱吃,这东西沉,不能多吃,头一天多吃两个不要紧,吃完了回头去我家再拿啊,我和春儿炸得挺多的。”
“暧,人老了,吃啥都不香了,也咬不动了,就这柿麻糖,还是个稀罕物,你娘也爱吃哩!”禾老爷笑得脸上的褶皱都皱成了一朵菊花。
禾早笑着接住话头:“爷,你要是爱吃,赶明儿吩咐一声,我家立即就送来烘柿子哩,让我大娘娘和小姑给你们呢炸着吃。”
“我早儿是个孝顺的女娃娃哩。”禾老爷子眉眼全部舒展开来,显然被禾早奉承得很开心。
紧挨着禾老爷子坐的禾老二至今看到三房一家就不舒服,轻哼了一声撇开了头。
刘氏与两个闺女也都低头,当做没看见三房。
倒是六宝从座位上下来,跑到七宝身边,去扯他的胳膊:“七宝,你咋总和五哥玩,那我哩?以后我也来找你们玩吧!”
他年纪与五宝七宝相当,又被刘氏养得娇嫩,天真得很,这次回来听了五宝吹嘘与七宝两个一起去学堂,去柿子作坊,去干啥啥,觉得与自己相比,他俩的日子过得太爽歪歪了,很是羡慕!
刘氏先皱了眉:“你还读着书哩,咋能天天回来!”
“那我不能回家读吗?”六宝很委屈。
禾老二气得胡子都抖动起来。
他不肯接手村里的私塾,坚持要去镇上,已经被村人暗讽是忘恩负义了,现在连自己亲儿子都不去自己的私塾上学,那外人还会骂成什么样!
他沉了脸:“回来坐着,干啥哩!”
他也学的孔孟之道,信奉的是“抱孙不抱子”格言,对儿子一向管教严厉。
六宝胆子小,见状只好耷拉了小脑袋,怏怏坐了回去。
禾老爷子第三次说:“不应傻站着,都坐。”
禾家的宴席已经吃了一半了,桌子上鸡子鱼肉都被啃了一半。
禾早与禾春儿、四宝对望一眼,又看向禾老三。
禾老三沉默了好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不中,让她娘几个回吧,咱这桌子也坐不下,家里还有松花蛋要看着哩,不能常离了人!我就陪着爹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