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小叔就皱着眉,慢慢答应了下来。
等到他走后,陈氏就与禾老三摇头:“幺娃这孩子啊,还是不懂事。”
“他那差事咋样了?这一段一直在家里歇着。”禾老三问道。
陈氏就摇头:“因为这段时间人心惶惶的,那煤坑里之前被拐卖来的好多苦力都病死了,也有的逃了,还有人趁乱,偷了好多煤出去,简直是乱了套了,他们这一批的工头,基本上都被免了差事!幺娃也没幸免……他那几天偷着往家里运了好几回好煤,你又不是没见!”
陈氏偷偷说道。
禾老三就长吁短叹起来:“为了他这个差事,咱爹不知道求爷爷告奶奶求了多少人,又拿了多少银子,才当了个小小工头!我就跟他说过,那便宜不是好占的,他就是不听……”
“他说人家都是往外面私运的,这煤炭现在贵着哩,他不运就成傻子了!”陈氏也很是心惊肉跳地说:“他胆子太大了,这幸好是全须全尾地回家了,那开煤坑的人,岂是好相与的!”
“那里面乱的很,我常听说好多人被拐卖到那里面做苦力,那日子简直都没法过,吃都吃不饱,一不如意就拿着鞭子抽,也没人管管……”
“谁管!”陈氏也叹气:“这苦力都是过了明路了,这方圆八村的谁不知道,但谁敢吭一声!我在娘家的时候,就听我父亲说过,咱们这里的人家,大部分都是祖辈住在这里的,见到那从煤坑里逃出来的苦力,是不会帮忙的,反而还要主动去通知煤坑的管事哩!那是我小时候,这几年倒是松了下来,要不然咱们家那一家三口,我当初也不敢收留!”
陈氏说的,都是这时候煤窑的现状。
禾老三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但只没能力去改变。
他摇摇头,自己安慰自己:“幺娃偷运了东西,能好好回来也就中了,咱不求多!”
“嗯,他偷的那十几车煤还藏在石灰窑村后面那窑洞里哩,这可是上等煤炭,说是极少出产的,就是点着也怎么冒烟,富贵人家最爱用,估计能卖上百八两银子,就是一时没有营生,倒是也能过得!”
禾老三就皱眉:“既然盈利高,怕是主家还盯着呢,要不,让幺娃还回去?”
“他咋会给你还回去!”陈氏无奈:“幺娃一直觉得自己被辞退,委屈着呢,觉得有了这些煤炭,倒是也算是有了些补偿!再说,真还回去,你也听早儿说了,岂不是证实了咱们家偷了煤了!早儿说得也有道理,法不责众,那么多工头管事都偷了,只要咱跟着大流,总不能一起挨罚不是!”
禾老三点点头。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很不放心。
次日又去瞧瞧打听了镇上两大煤坑的消息,见果真没有追究下去的意思,镇上又是重新招工头,倒是热闹非凡,无数人家都挤破了头往里挤,谁也顾不上之前被辞退的那些小工头了。
禾老三这才舒口气,微微放了心。
其实,他这样的担心是没有道理的。
禾早之前就已经细细分析过,然后告诉他们,禾小叔没必要将煤炭还回去。
煤坑里死了那么多人,全是因为那些苦力生存条件太差造成的,要是事情真闹大了,这些苦力们的惨状也就现在了人眼前,这是煤矿的主家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他们也不愿意事情闹大,煤被私运,他们也就只是将一些工头辞退了,克扣了当月的工钱,其他的倒是什么也没做。
禾小叔没过两日就先去了老宅,告诉老爷子连珍珍有喜了这个好消息,前者当即兴奋得就好像是年轻了许多,弯下去的腰又直了起来,红光满面:“走,我跟你去见见你媳妇!”
禾老三后来也看到了这样的禾老爷子,一时就有些征愣回不过神来。
好像就是他房里有了大宝,老爷子才这样高兴过,之后陈氏生的,禾老爷子表现得也很平淡。
这是这么多年后,他第一次这样高兴。
禾老三晚上就送去了一坛子好酒,禾老爷子拉着兄弟几个,絮絮叨叨说着禾小叔小时候的事。
禾老太太在里间生气得直拍桌子。
禾小叔次日就去了县城报喜讯。
但是,不到下午就回来了,眉目阴沉,先来了禾三房家里,也不管家里都谁在,直接就是一句话:“以后我们不和连家亲,珍珍她也没有娘家!”
陈氏与几个孩子都吃了一惊。
但是看看他的样子也就明白了。
他这是在连家受了委屈,而且,他的眉眼角处,也有两道伤痕。
像是被人一拳打的。
禾早眨了眨眼经,断定小叔去了丈人家,不光没有被接受,反而还被胖揍一顿。
禾小叔说完这句话,就气冲冲走了。
陈氏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咱们这几天就也要启程去县城里住着,咱们今晚就去看看你们小婶好了。”
禾早他们都点头应了。
陈氏才又摇头叹息着:“你们小叔这脾气啊……”
晚上,他们去探望连珍珍,对方却是没有半点伤心,当然可能是伤心过了,只是眼角也没有半分红,脸上也没有哭过的痕迹,只就着一碗酸黄瓜片,一根葱,一碗小米饭吃得津津有味。
见了人进来,忙忙让座。
陈氏探头看了看,就皱眉:“这小米咋看着像是中午剩下来的,热了没有,也没见冒热气!”
连珍珍就忙摆手龇牙,往外面瞧了瞧,见没动静才舒口气,笑着:“他正生气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