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匍匐在自己脚边，对自己敬若神明，却也将自己关闭在了她的心门之外。
她已经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与自己血脉相连，只要稍微碰一下就会感觉到疼痛，可是自己对于她来说算什么？想割舍就割舍，想放手就放手！
“你去哪里了？……在宫外，你究竟有几个好朋友？有几个藏身的地方？”他忍住将她一脚踹倒的冲动，不让她平身，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声音亦是不善。
刘娥平静地答道：“回陛下，臣妾是孤儿，也没有朋友，一无所有，无处可藏。”
“那么，你今天去哪里了？”
“回陛下，臣妾去了东福田院。”
“是么？东福田院？”赵恒心里的怒火蹭地一下子就冒了出来，该死的，竟然敢撒谎！撒谎必定是因为心里有鬼！幸亏自己让王应昌跟着去保护她，要不然，被她骗了都不知道！
赵恒将拳头捏了又捏，捏了又捏，气得好长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沉声问道：“你在那里呆了多长时间，都做了些什么？”
他的目光仿佛在说，我看你还怎么编谎话，还怎么骗我？
刘娥却没怎么编，只是平静地说道：“臣妾没呆多长时间，也没做什么，就是想刘耋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赵恒冷笑道：“是么？……你和她说什么？‘男人能三心二意，女人为什么就非得要从一而终？’是和她研究这个问题么？……怎么，你不想从一而终了？后悔跟朕在一起了？”
刘娥道：“臣妾惶恐！不知道陛下所指何意……若陛下对臣妾还有一丝眷顾，就请让臣妾在宫里平安老死；若陛下不再顾惜旧情，就请陛下放臣妾出宫罢，臣妾从来就不是贪心之人，只想要好好活着！”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要离开朕！”赵恒猛然提高了声音，已经快要压抑不住胸中的愤怒，脸色愈加阴郁。
“臣妾没有想过要离开陛下！……”
“你不是不想，恐怕是想走却走不了罢？！……朕让人封锁了所有的道路，你走不了，傻眼了，所以才会回来？是这样么？”赵恒的嘴角泛起一抹苦涩。
刘娥不再说话，屋里静的出奇，只有铜壶滴漏的声音嘀嗒嘀嗒地响着，声音异常清晰。
“说，是这样么？”赵恒见她不说话了，却以为她是无法狡辩，默认了他的推测，心里不禁更加生气，伸出手指来勾住了她的下颌，把她的脸抬起来。
依然是一张完美无瑕的容颜，可是脸上却挂着两道清澈的泪痕，眼睛里泪水婆娑，长长的黑睫颤动了一下，又有泪珠滑落下来。
赵恒不由得想起来莫离说她被沈清扬气得默默流泪，昨天晚上又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倒，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你不是让我纳妃么？……你可知……你可知……你那样说，我也很伤心。”赵恒红了眼圈。
刘娥道：“臣妾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陛下能后继有人。”
“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真的是想离开我么？”赵恒看着她的眼睛，仿佛想一直看到她的心里去。
刘娥不畏惧，不退缩，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臣妾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离开陛下。”
赵恒道：“从来没有想过，可是现在却做了！”
“臣妾没有！……”
“你还敢说没有？！……不用说东福田院，就连西福田院，王应昌都去了，你根本就没有去过！……你现在撒谎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骗人的本事长了不少啊！可真是炉火纯青！”
“陛下让王应昌跟踪臣妾？……时至今日，陛下还不相信臣妾？”
“你睁着眼睛说瞎话，让我怎么相信你？”
“谁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臣妾先带寇珠去买了一些东西，去福田院的时候，王应昌就已经走了。”
“王应昌和你走岔了路？……果然是这样么？”赵恒心中不由得一阵窃喜。
“谁稀罕骗你？……臣妾在陛下心里就如此不堪么？这么多年的坦诚相待，都换不来陛下一颗真心么？”
“我只怕，我的真心换不来你的真心！……不许叫我陛下，不许说臣妾！”仿佛满天阴霾瞬间散去，赵恒心里无比晴朗，听到她依然这样叫，心里堵得慌。
“臣妾原本以为，你首先是臣妾的丈夫，其次才是皇帝；但是后来知道自己错了，臣妾应该先把你当成皇帝，其次，你才是我们的丈夫。”
“你说错了，我只是你的丈夫，是她们的皇帝……看在你自己回宫的份上，这一次就饶了你，若是再敢犯，我绝不轻饶，明白么？”
“臣妾明白。”
“还敢说臣妾？”
“我。”
赵恒将她扶起来，揽到自己怀里，柔声说道：“我们从相识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不一定有下一个二十年了！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就好好陪伴着彼此，一起慢慢变老，好么？”
“嗯。”刘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你放心，那个沈清扬，我以后再也不碰她了！”
“那孩子……”
“顺其自然吧，有是我的命，没有也是我的命，我都认了。”
“可是，你明明有机会改变这命运……”
“你就是我的命运。”赵恒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在心里暗自庆幸，幸亏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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