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刘娥要走,也都纷纷跟着起身告辞,沈清扬假意挽留了几句,便也只好作罢。
刘娥走到门口,看了郭槐一眼,郭槐连忙躬身施礼,刘娥对他的态度甚是冷淡疏离。
沈清扬做梦也没有想到,她自以为忠诚无比的心腹、口口声声说与刘娥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郭槐,竟然是刘娥安插在滋德殿的眼线。
郭槐对郭皇后的忠诚无人不知,而郭皇后不得帝王**爱,尽人皆知,三个皇子相继夭折,令她郁郁而终,与刘娥的得**始终脱不了干系。
沈清扬觉得郭槐心念旧主,记恨刘娥也是人之常情,又加上郭槐的刻意隐瞒和花言巧语,她自然就信以为真了。
而郭槐,自从那一次去衣受杖事件之后,就对刘娥存了一份感激之心。
对于内侍来说,去衣受杖简直是比死亡更令人难以忍受的恐惧和羞辱,当时郭皇后求情根本就不管用,是刘娥让郭槐免去了去衣受杖之辱,他想不到刘娥作为一个女子,竟然会有这种海纳百川的胸襟气度,对他以德报怨,心内既感激又折服,便自动充当起了她的眼线,秘密地给她通风报信。
郭皇后薨逝以后,郭槐便想去崇徽殿投靠刘娥,但是刘娥却并没有让他过去,而是把他当成了一颗暗棋,后来安插到了沈清扬的身边。
所以什么牛阵,什么香囊案,什么神羊辨忠奸,什么鳝鱼妙计……一桩桩,一件件,统统都以为天衣无缝,到头来却全部都变成了刘娥的垫脚石,反而把她托的更高。
不是因为她有多么聪明,只是因为她用对了一个人,所以才能有备无患,防祸于未然,在事情来临的时候总是能淡定自若,从容应对。
刘娥等人回到崇徽殿,寇珠给赵受益拿了木瓜汁,赵受益美滋滋地喝着,刘娥走进了卧室。
如果她和儿子一起喝药,效果肯定会更好。但是母子同时昏迷,赵恒也许会崩溃。
她不想让他崩溃,只想为自己和儿子找一条活路。
破釜沉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真的需要勇气。
万一真的一直昏迷不醒那该怎么办?
刘娥拈起来这颗仅剩的药丸,眼睛盯着它,一眨不眨。
昨天晚上,她已经把另外一颗药丸融化后倒掉了,沈清扬就算翻遍整个崇徽殿,也休想找到证据。
嫁祸的把戏谁不会玩?只是愿意不愿意玩而已,看谁玩的更高明,看谁能玩出好结果。
刘娥把这颗药丸含在嘴里,从卧室里走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倒了一杯水,仰头咕嘟咕嘟喝了,药也在无声无息中吞了下去。
“寇珠,走,和我一起去做饭吧!”刘娥笑意盈盈地捏了捏赵受益的小脸蛋,问道:“你想吃什么?大娘娘给你做好吃的!”
赵受益双手捧着木瓜汁,闻言便仰着小脸蛋认真地想了一想,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刘娥,说道:“我想吃角儿!大娘娘,你给我包角儿,我要吃羊肉馅的!”
“好,我们的受益就是一只小老虎,大娘娘这就去给你包角儿,让你吃的壮壮的,长的像父皇那么高!”刘娥**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领着寇珠就走了出去。
她们刚进入厨房,赵受益也呼哧呼哧地跑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群侍女和内侍,还有杨连城和他的奶娘许氏。
刘娥笑道:“你来干什么呀?你看厨房里多脏啊,快出去吧!”
赵受益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和大娘娘一起包角儿!”
寇珠莞尔一笑,挽起袖子来把手洗净擦干了,就开始和起面来。
刘娥眸中含笑,轻轻地捏了捏赵受益的小鼻子,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又想玩面了?嗯?……待会儿大娘娘就给你一块面,你爱捏什么就捏什么,啊?快出去吧!”
赵受益咧着小嘴一笑,高兴地一下子就蹦出了厨房的门槛,嘴里还用着劲儿:“嘿!”
刘娥也洗了手,剁馅调馅,和寇珠包起角儿来。
刘娥对着门外喊道:“受益,过来,给你面了!”
“来喽!”赵受益大喊一声,小玉人一般出现在刘娥面前。
杨连城等人也跟着走进来,问道:“娘娘,用不用臣妾帮忙啊?”
“不用,你就领着受益玩吧。”刘娥拿了一块面团递给赵受益,柔声问道:“你今天想捏什么呀?”
“我想捏一个父皇,捏一个大娘娘,捏一个小娘娘,再捏一个我!”赵受益把面团分成四小块,两只小手很认真的搓着面团,好像他真的能捏出惟妙惟肖的四个人来。
杨连城笑道:“啊,受益还捏小娘娘呀?走,咱们去外边捏吧,这厨房里光线太暗了,不如在外边捏的好。”
“好!帮我拿着!”赵受益把那三块面团递给杨连城两块,递给许氏一块,自己拿着一块走了出去。
刘娥包着角儿,忽然感觉到头开始发晕,喉咙里一热,一口鲜血就涌了上来,她一扭头,血就喷到了地上,宛若一朵盛开的花朵。
“啊!娘娘!你怎么了娘娘!……”寇珠正在擀面皮,见状不禁大惊失色,马上把手中的面皮和擀面杖扔下,来到刘娥身边扶住她。
“以前我听说,人死前会有感应,怪不得我总觉得今天就好像是自己的末日似的,没想到是真的……”刘娥把手中的角儿放下,对着寇珠凄凉地一笑。
寇珠却骨碌一下子就流出了眼泪,大喊一声:“娘娘快别胡说了!来人哪!……快去传太医!快呀!快去叫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