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月倒在血泊里,手里还抓着一只盘子,盘子里的菜扣了一地,身子却还在不断抽搐。
绣云丢了手里的盘子,跑到门边,双手抓着镂空格子,不断晃着门嘶声叫喊:“来人啊!杀人啦!二小姐杀人啦!”
顾倾华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细腻洁白,虽然因为近来辛苦写字,手指边缘磨出了细细的茧子,可这仍然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这双手应该佩戴最精致的戒指、手镯,应该拿着最精美的玩器,应该如丝绸般细滑……
可是它怎么如此苍白?还在瑟瑟发抖?
它杀人了?
她杀人了?!
“啊——”顾倾华一声惊叫,双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不,我没有!我没有!”
等顾敏和顾倾城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绣云一脸戒备站在门口,绣月倒在血泊之中,已经一动不动,而顾倾华藏在桌子底下,也是瑟瑟发抖,并且口中喃喃自语:“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
顾敏立刻叫心腹守了门,叫人立刻去请张大夫,然后这才冷声问绣云:“你说,出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绣云伸手指着顾倾华,满脸恨意,泪水滂沱而下,“十二小姐要杀奴婢,结果错手砸死了绣月!是二小姐!是她杀了人!”
“闭嘴!”顾敏低声喝道,虽然她不喜欢顾倾华,可那到底是顾家的血脉,能保下来,还是要保住的。
绣云一个哆嗦立刻跪下了,此刻一时的冲动过后,她也不禁后怕。
打杀奴婢,这在顾倾华也不是没有的事,不过是因为如今她沦落了,便觉得不可原谅……
可是,再怎么沦落,那也是襄宁侯府的二小姐,自己又算什么?二两银子就能买卖的奴婢罢了!
她这么一想,不由得全身发抖。
其实打杀奴婢这种事情,各家各府都有发生,只不过都不曾摆到台面上来,大家给奴婢家里赏几两烧埋银子也就揭过去了,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事情。
可是一旦嚷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是人命大案!
顾烨也得了消息,急匆匆赶了来,一进门便厉声喝道:“给我把这眼里没王法的东西捆起来!送官!”
“你急什么!”顾敏皱起眉头看了他一眼,“你问清始末缘由了?”
顾烨压下火气,“这还用问么?一定是这奴婢诬陷主子!我们顾家乃是积善之家,岂会做出打杀奴婢这等事来?这样的刁奴实在不配在我们府里服侍!来人,拖出去,打一顿,卖了!”
顾倾城唇边有一丝冷凝的笑意,这又是为了他的面子了……
绣云已经软成了一滩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满心里全都是绝望。
“且慢,”顾敏摆了摆手,“此事不能这样算了。”
顾敏心里对这个姐姐十分不满,每次都是她多事!
“侯爷,”顾敏淡淡看了顾烨一眼,目光中满是讥讽,“我多问几句不为过吧?”
一声“侯爷”把顾烨叫得脸上有些讪讪的,不便多说。
顾敏便叫人把顾倾华从桌子底下拖了出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倾华两眼茫然,直直瞪着眼睛,却找不到焦距,直到搀着她的婆子在她手臂上掐了一把,她才“哎哟”一声,醒过神来,然后便是放声大哭。
顾烨十分不耐烦,厉声喝道:“闭嘴!”
顾倾华便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哭声戛然而止,委委屈屈在那里抽噎。
顾敏又问了一遍。
顾倾华这才抽抽搭搭地道:“自从我被罚之后,这两个丫头便不把我当主子待,叠被铺床这类事情都是我自己打理。每日送了饭来,她们也挑挑拣拣,偷偷把肉藏起来,背着我吃……”
这倒也不是假话,顾倾华这段时间都瘦了一圈。
绣云在地上抖得更加厉害。
这是张大夫来了,过来摸了摸芙蕖的鼻息,又摸了摸颈脉,摇头道:“没救了。”
顾敏使了个眼色,心腹婆子便把张大夫送了出去,塞了块银子,让他不要乱说话。
“出了这等欺主的奴才,”顾敏慢条斯理的问顾烨,“侯爷觉得该怎么论处?”
顾烨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尴尬:“既然是这样,打死也就打死了……”
顾敏眉毛一挑:“难不成在侯爷眼中,人命便当真如同草芥?你可别忘了,如今你府里现住着一位左都御史呢!”
顾烨背上冒了一层冷汗,几乎跳了起来:“姐姐说什么呢!我可从来没说过人命不值钱!可是那奴才欺主在前,便是打死了也不为过。”
“不为过?”顾敏对这个弟弟失望透了,“你女儿才七岁就能打死人命,再大些还能了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姐姐,你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想怎么样?”顾烨急了。
“我想怎么样?”顾敏气极了,“侯爷,这可是你的家事!”她豁然站起,就准备甩手走人,可是一眼看到顾倾城可怜巴巴望着自己,心便又软了。
顾烨觉得女人真是麻烦,不过芝麻大点事非要抠住不放,耐着性子道:“请姐姐指教。”
顾敏压下心头的火气,说道:“这两个奴婢欺压主子在先,打一顿,发卖了。至于倾华,虽然是一时失手,但小小年纪便动了杀机实在也非心地纯善之辈,这样,我做主,替她请个积年的老嬷嬷过来做教养嬷嬷,三年之内,不许她踏出折柳台半步!”
顾烨想了想,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