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对而坐,刚吃了一半,便听见响彻整个京城的绵长的钟声。
两人不约而同放下筷子,对视一眼。
紧跟着谷风便亲自过来禀报:“王爷,王妃,宫中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薨了。”
萧凤梧和顾倾城又互相看看,虽然并不意外,但是还是有些怪异感。
“好,我知道了,”萧凤梧快速下令,“关于审问的事情,你要加紧办理,如果不能从黄芪身上打开突破口,便多审一审那个流云,再周密的计划,也不免会有缝隙。”
“是。”谷风答应一声,垂首退下。
萧凤梧便又看着顾倾城:“你还是多吃一点,我们稍后便要进宫去哭灵,这头三天照规矩是要禁食的,可是你身子弱,我怕你受不住。”
顾倾城淡淡一笑:“身子弱的又岂止我一个?你放心,我会看着诸位宫中贵人和诸皇子妃以及宗室们行事的,绝对会做到中庸。”
萧凤梧点了点她的鼻子:“也好。我们赶紧吃饭。”
两人坐下,不紧不慢把饭吃完,才回去换了衣服。
顾倾城吩咐把府中一应装饰全都撤下,扎上白布。然后便带着纫针文竹随着萧凤梧进宫去了。
邢皇后自从邢志同出事之后身子便不太好了,又经过了丧父、丧女的打击,大病了一场,除夕家宴以及初一的大朝会都是勉力支撑,受了劳累,出了汗又受了凉,初一下午便病倒了。
这一次病情来势汹汹,饶是太医院院正院判日夜不休轮流伺候,也未能回春。
昭帝也曾几次过来探望,心中其实是不怎么相信邢皇后会这么快就离世的,他以为这一次就像是上一次逼着秦洛放弃和顾倾城的婚事一样,是邢皇后装的。
只不过,这一次的目的是想要让自己尽快召回秦洛,因为如今的朝局颇有些动荡不安,各地各处出现了许多能吏,地方上稳定了许多,照理说,这是好事,可是偏偏吏部户部对这些官员的掌控十分乏力,偏偏他们只专注做好自己的本职,既不结党营私,又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更加不会讨好上官。
换言之,这些能吏并不求升迁,哪怕被上峰斥责,哪怕被贬,照旧该替百姓做什么事,仍旧做什么事。真真成了一块块硬骨头。
作为皇帝,虽然希望看到国家长治久安,但是这种渐渐脱离自己掌控的局面更是他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想查出来,这背后是谁在推波助澜。
若说没有精心布局谋划,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若是某地出现那么极个别的一个或者几个这样的耿介官员,尚属正常,但如此大范围出现,偏偏占据的都是能够左右民意的位置,怎么能让他不心惊?
这一向,焦头烂额,所以到后宫的次数也就更少了。
听闻邢皇后病势越发沉重,不似作假,昭帝才拨冗来了一趟昭阳宫。
太子萧凤昱和太子妃邢氏在侍疾,其余皇子不过每日送过来请安折子,邢皇后不想看到他们。
后宫的妃嫔过来请安每日也只是在殿外问候一声。
昭帝过来的时候,邢皇后刚刚吃过药睡着了,太子妃亲自帮邢皇后用温热的湿帕子擦拭身子,因此连太子也在外面候着。
昭帝招来太医院院正赵锦添以及院判李琪,问道:“皇后的病症到底如何?”
两位资历最老的太医互相看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昭帝挥了挥袖子:“如实作答,朕恕你们无罪。”
赵锦添这才说道:“陛下,娘娘凤体,只怕沉疴难起……”
昭帝皱起眉头,沉吟片刻,问道:“还能持之多久?”
赵锦添斟酌了一下,道:“保守估计,也就这三五日了。”
昭帝恍惚了一下,仿佛还是当年少年相逢,邢佩琴是邢家骄傲的大小姐,穿着一身红衣骑在一匹白马上,在围场里播撒下一串串爽朗的笑声。
当得知,他会迎娶这个骄傲而英姿飒爽的邢家小姐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着小小的期待的。
虽然那时候他势弱,根本没有角逐皇位的实力,可是内心却一直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期盼。
他早早就希望能够和邢家攀上关系,如今得知心愿达成,要迎娶的还是那位自己印象颇佳的大小姐,心里的渴望便又蓬勃了些。
大婚之后,也有过一段如胶似漆的日子,他那时候才知道,自己的新婚妻子最擅长的不是骑射而是权谋,而她的性子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大方爽利,而是心浮气躁锱铢必较。
一开始她便与皇姐昭容不睦,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两个人之间还是势同水火。
比如除夕家宴,昭容长公主根本就没有去昭阳宫朝见,而是直接到的宴会现场,宴会上闹刺客,她虽然没受伤,却也拂袖而去,根本不理会宫中之事。
这个皇姐啊,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个脾气……
昭帝又晃了晃神,怎么突然想到昭容皇姐了?如今该想一想这个陪伴了自己三四十年的皇后了。
婚后跟邢业的一场密谈,才知道,不光是自己选择了邢家,邢家也选择了自己,他们会推着自己一步步向皇位靠拢。
邢氏,他的妻,不过是联系他和邢家的纽带而已。
他的枕边人要谋的,不是他的锦绣前程,而是娘家的繁荣昌盛!
多么讽刺!
从那时起,他和她之间便横亘了一道鸿沟,永远无法弥合。不管邢皇后再做什么事,他都会仔细想一想,背后是不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