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涵望着林氏微垂着的头,问道,“她说了些什么?”
“妾身没大记清,大致说老太太好像有灾。”林氏小心翼翼的说道,“幸好珊姐儿这孩子反应快,拉着老太太便走,也没等她再说什么话。”
叶世涵拧紧了眉头,沉思半晌,才说,“下次若是再拜佛前,你叫金刚寺清清门口的闲人。”
林氏低声应允。
***
叶老太太合了半晌的眼睛,直到郭嬷嬷轻唤她起来用药,才被丫头们扶着坐起来。郭嬷嬷一勺勺的把药喂给了叶老太太。
喂完了叶老太太的药,郭嬷嬷用帕子替叶老太太拭着嘴,轻声问道,“老太太,您觉得现在如何了?”
叶老太太不答郭嬷嬷的话,沉默了好久,忽然问道,“你记不记得金刚寺门口的婆子念的偈是什么了?”
郭嬷嬷心头暗惊,不敢实言相告,只笑道,“那婆子疯言疯语,谁记得她的话呢?您还是好好歇上一歇罢。”
叶老太太只靠在引枕上,不言语。
南松园的内室忽然安静下来,连后院极低的说话声音都听得真切起来。
“……你可是听真切了么?”一个女人的声音低低的传了来。
另一个声音回话着,“怎么不真切,就是刚刚,听后门的人说的呢,你说怪也不怪,好好的,角门的半扇门怎么会忽然倒了呢?听说险些砸到了人呢。”
“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啊?”
“也不知晓是因为什么,反正就是倒了。我听人说,老太太也不大好,跟着老太太的人说,老太太在今日拜佛时遇到一个仙婆,说是人家算出老太太有灾了呢……”
郭嬷嬷偷眼看向叶老太太,叶老太太的双眉皱在了一处,脸色苍白极了。郭嬷嬷出去就唤人,“去把后院里刚刚嚼舌根子的几人给我拿了!”
郭嬷嬷平日里一直温温和和,忽然发了火,几个媳妇都着了慌,急忙去了后院。
郭嬷嬷这才回了内室,叶老太太在床上假寐着,郭嬷嬷也不敢打扰,只守在一旁。
到了黄昏时分,叶世涵夫妻和叶世启夫妻分别来南松园里探望叶老太太,叶老太太只和他们说了几句话,便合眼养神。
郭嬷嬷悄悄的问林氏,“听下面的人说,角门的门掉下来一扇?”
林氏点头,小声对郭嬷嬷说,“因老太太病着,此等小事我并不敢说。”
郭嬷嬷叹口气,把叶老太太听见的话和林氏说了一遍。
林氏忙道,“嬷嬷您可要劝着些老太太,那门只是年久失修,前儿又因从这边搬出几样家具,撞松了门,才使得门掉了半扇。”
郭嬷嬷朝里望了望,低声道,“只怕老太太是往心里去了。”
林氏惊诧的遮住了口。
这一夜,南松园里所有人睡得并不安生。
倒不是因为叶老太太身体抱恙,而是因为不知从何处来了几只野猫,围着南松园只叫到了半夜。
世人都说猫便是冤魂转化,郭嬷嬷听那一声连一声的叫唤,直觉得头皮发麻。她叫人去捉,可是猫比人跑得快,人还未到,猫就先跑了。
南松园的人直闹到半夜也没消停,叶老太太几乎未能成眠。
第二日一早,叶世涵和林氏早早便来到南松园,叶老太太双眼发青,郭嬷嬷正服侍她用着早膳。
叶世涵心中暗惊,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笑着向叶老太太问安。
叶老太太对叶世涵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猫儿,只闹得我没睡好,我一会儿便再歇歇,你去叫人告诉给几个姐儿一声罢,这几日便不必来南松园了。”
叶世涵连忙答应。
叶老太太又说,“我这里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有些累了,你们都回去罢。”
叶世涵还有些不放心,怎奈叶老太太赶他们出去,叶世涵和林氏只得回了去。
待叶世涵他们走了,叶老太太忽然对郭嬷嬷说,“我怎么记得那个婆子说黄鼠什么的。昨夜我没大睡好,想起我小时候,母亲告诉我是属黄鼠的。”叶老太太说着抬起头来,疲惫的揉着额角,“因我属鼠,所以往日里最不喜猫。可是偏偏,昨夜来了好几只的野猫,又不是春日里,猫不叫春,只怕是有什么不吉之兆罢。”
郭嬷嬷忙笑着道,“老太太您是想多了,怎么会呢?”
叶老太太并不接郭嬷嬷的话,她只道,“你再仔细想想,那个婆子到底说的是什么来着?你若是想不起来,叫跟着的丫头媳妇们都想想,想到了有赏。”
郭嬷嬷心中暗暗叹道,看来叶老太太已经把那个婆子的话当真了。心病还须心药医,郭嬷嬷只得去叫人想那两首偈子。
听说有赏,只一会儿的功夫,下面的丫头婆子们便把那两个偈子给说了出来,郭嬷嬷说好了,来回叶老太太的话,“那第一首是‘黄鼠灾无数,苦海谁能渡。凭借草门兰,福寿且长驻。’第二首是,‘霭霭煦日短,萧萧寒夜长。世人不自知,祷告祈虚妄。’”
“黄鼠……”叶老太太口中念叨着,“这前两句倒是好懂,后两句是什么意思呢?还有这第二首,寒夜长,不就是指受苦难么?难道是在暗示我祈福也是无用处的么?”
叶老太太这样的话,郭嬷嬷如何敢答,她只立在一旁。
叶老太太又念着,“那第一首还有什么来着?凭借草门兰……草门兰……”叶老太太的声音忽然一滞,她只呆呆的望着郭嬷嬷,吓得郭嬷嬷直唤了几声叶老太太,叶老太太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