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没有停歇,众人已经陆续回到龙虎厅内。 疲惫的人影,比肩端立,各个流露出凄凉哀痛的神色。
偏殿内,屠风扬躺在王霜怀中,紧阖双目,鲜血自七窍源源不断流出。
“怎么办!”王霜焦急喊道。
“恐怕……”郎中拧眉沉思,咬牙道:“恐怕没救了!”
“胡说!”不知道什么时候,露毓出现在了门口,湿透的衣衫勾勒出玲珑的身形,紧握的指节隐隐发青,握着一口闪着冷光的雪白短刀,不断有泠泠雨水自刀面滑落,不一会就在她脚下汇聚一滩镜面似的积水。
“露毓小姐!”郎中颤抖了一下,哑声道:“庄主的颅内积血,已经……”
“等着我!”露毓言毕已经消失在殿门。
雨突然小了,风却更紧了,四下呈现出略微爽利的景象,凌虚教的鬼影杀手,突然一齐消失在天地之间,暗影般荡荡消散,仿佛从未来过。
露毓脚不沾地,一路飞奔,湿寒如冰的衣衫包裹着她瑟瑟发抖的身子,大刀在她腰间摇摆,闪着凄寒青白的光。
不霁楼终于到了,第一道门板还未卸下,迎面便冲进来一个矫健玲珑的身影,口中大喝:“我爹呢!”
堂中店伙立刻认出了来人正是老板的养女露毓,慌忙领着她往内宅赶去。
晨光昏暗的内宅,正准备用早膳的孟庆丰,抬眼就看到了露毓慌张疲倦的身影,正一路疾奔,向自己而来。他慌忙起身迎上前去,露毓已经大步跃进门内,“咚”地一声就绝望地跪在了地板上。
“出什么事了!”孟庆丰大惊,慌忙吩咐下人拿来温热的毛巾,就要替露毓擦拭面孔。
露毓却一把推开他的手,气喘吁吁急道:“快跟我走!”
青夫人已经闻讯赶来,见到露毓几乎崩溃的模样,亦是吃了一惊,慌忙上前扶住她瘦弱的肩膀,急问道:“怎么了!”
“大雪山庄!”露毓上气不接下气,急道:“只有爹能救他!”
“救谁!”孟庆丰急忙追问道,一种不祥的预感同时涌上他和青夫人的心头。
“师父!”露毓突然留下眼泪,绝望道:“凌虚教来了!”
“走!”青夫人急忙披上衣服,将露毓交予下人照看,遂与孟庆丰一同急急奔出门去。/
这时候,雨突然停了,冷风却更加凄迷,将孟庆丰与青夫人的马车吹得摇摇欲坠。骏马四蹄飞展,沿大道上疾奔而去,一路向着大雪山庄。
雨停后,整个大雪山庄,突然陷入了无边的肃穆沉静之中。
所有人,都静静伫立在偏殿门外,每一个人的衣衫,都闪着雨水浇注留下的冷光。他们顾不得寒湿袭人的衣衫,满心都是荒凉的悲恸。
这时候,屠风扬依然紧阖双目,平躺榻上。鲜血顿住了,他却动也不动。
王霜默默立着,拧着眉头,面如蜡纸。
孟庆丰与青夫人赶到之时,同时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雨停风歇,天光突然明亮起来,照亮了大雪山庄斑驳重叠的高墙,伤痕累累的大门,还有那密密麻麻的尸体。每一个尸骸都布满令人恐惧的伤口,血水与雨水汇集,在地面上集结成深深浅浅的淡红水洼,着鸦青衫子的死尸,就安静躺在那冰冷的血水洼之中,缄默不语。
孟庆丰皱紧眉头,与青夫人一前一后,绕开遍地的尸骸,终于赶到了龙虎厅。死寂的大厅内,依然跳跃着澄黄的灯火。
大雪山庄在一夜之间经历的腥风血雨,已经伴着陡然明亮的清晨,传遍了嘉兴的每个角落,再一次为凌虚教的恐怖诡谲做出了证明。
青夫人率先来到屠风扬的榻前,瞧见了他方才止血的惨白面容。孟庆丰随后而至,铁一般的大手轻轻落在王霜的肩上,温暖的手,胜过千言万语,王霜感激地望了二人一样,却发不出一语。
孟庆丰诊断之后,却深深叹气道:“内力所震,颅内受损!”
一旁的郎中听到和自己一样的判断,亦是跟着叹气。
然而,屠风扬的脉搏却并未停止,这让孟庆丰不由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低声对青夫人说了几句,对方那冷淡凝霜的面孔上,居然闪现罕见的喜色。
“屠庄主脉息还在,他还活着!”青夫人淡淡道:“如今,或许只有苗疆巴神医的后人能够救他!”
众人哗然,纷纷道:“路途遥远,庄主怎能经起?”“颅内积血,会不会半路夺命?”一连串的问题,此起彼伏,在冷飕飕的厅堂内错落响起。
“这不碍事!”孟庆丰拧眉道:“我可用麦芒银针先将积血导出!你们不用担心,这一路,由我夫妇照料!”
孟庆丰言毕,凝重而严肃地望着王霜。庄中子弟,亦各个凝望王霜,只待他发话。王霜瞧了瞧屠风扬血色尽失的脸孔,沉吟片刻,遂缓缓来到众人面前。
他失魂落魄的面孔,却依然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刻,雨水在他发梢凝积,冷霜泛上他蜡黄的面孔。
这是大雪山庄生死存亡的转折时刻,命运正握在他手中。
“我同意孟老板带老爷走!”王霜思虑片刻,突然嘶声道:“嘉兴不能待了,大雪山庄子弟,明日动身,随我前往洛阳,投奔合志堂!”
“大雪山庄怎么办?”众人皆变色不解问道。
“大雪山庄出了这么大事,保不齐盐路上的仇家赶来滋事!”王霜铁青的面孔,泛起悲伤的冷光,哑声接道:“群龙无首,明日起江湖上便没有大雪山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