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霜一行人的马车,再次回到嘉兴之时,丘羽羽早已离开。
人生错落,或许不过是时间的把戏。
七月倏忽而至,流火湿热的夏季,充满嘉兴的每条街道。大雪山庄依然是大门紧锁。王霜与露毓再回到嘉兴,仿佛经历了太多的沧海桑田,身心俱疲。他们甚至没有去看一眼旧宅,就带着王遮山径直赶往不霁楼。
孟庆丰与青夫人早已带着屠风扬离开了,不霁楼也紧闭着大门。
后宅大门依然是安静坐落在僻静街道边。露毓拍门,开门的小厮只一眼就认出她来,喜地大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闻听此讯,苦等数日的大查柜慌忙带领店伙们迎到门口,笑道:“可回来了!”
原来,孟庆丰离开前,已经将一切安排停当。从今后,露毓就是不霁楼的老板。
露毓不禁心里一酸,想起那日与青夫人在后院的一番话,顿觉物是人非,怅然若失。她风尘仆仆,满心疲倦,一手挽着王遮山,眼前是熟悉却陌生的开阔小院。
阳光宛如金沙,洒满干燥的石板地。小池依然碧绿,红鱼戏水其间。安静立在门边的王霜,突然笑了,沉声道:“三少爷在哪,咱们在哪!”
露毓闻听这句,忽觉心神一振,一扫疲倦神色,意气奋发笑道:“正是!”
“明日,不霁楼重新开张!”露毓面对着院中众伙计,沉声道。
“好嘞!”大查柜最先笑道,一群店伙互相看了一眼,也纷纷展颜一笑。
“我来照顾王遮山!”露毓忽然回头笑着对王霜道,眼睛里流露出少见的甜美动人。年迈的老人和蔼一笑,点了点头,往水池边去了,红鱼游碧水,悦目非常。他心中突然一阵感慨,露毓那美丽一笑,仿佛夏日里一丝动人微风,瞬间驱散了他灵魂里堆积的疲倦。
她不过是一个年纪尚不足二十的少女,怎么所有人都忘记了?
片刻后,三人缓缓穿过后院,沿着曲折回廊,分别安顿下来,王霜与露毓均是感慨万千,似是历尽回转。
他们的眼中填满嘉兴七月最美最暖的天光,一切忽然变得明亮灼烫,生机盎然,令人不禁充满对生命的留恋。
生命如此美丽,如此脆弱。
寂静或繁华,动静之间,都令人忍不住顾盼流连。
生活必须继续,生命永远值得赞美。
王遮山静静坐在窗前,盯着地毯上繁复而美丽的花纹,忽的皱了皱眉。
几月后,鞠莹的车队,已经出了碧海关,即将到达琼烟岛。
车外,一望无尽的湛蓝青空上流动着纯白的云,沧海如一枚巨大的碧蓝宝石,泛着斑斓色彩,碧绿与青蓝交叠,时不时漾起雪白的浪花。骄阳似火,静静照耀着海边浅白的沙滩,每一粒砂,都泛着着鎏金的光。
车队沿海岸前行,身后留下清晰的车辙,却又瞬间被拍岸的浪花冲刷消失。丘羽羽出神地望着眼前一派奇妙景象,思绪万千,她感到自己正往非常遥远的地方去,仿佛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鞠莹坐在她的对面,望着窗外海景,却是兴奋非常。对于东海琼烟岛上的人来说,见到了雪白沙滩,碧蓝大海,就是到了家。
又走了几天,车队穿过一个段非常长的栈桥,来到一个码头。惊涛拍打着栈桥,熄灭的灯高挂在木柱之上,随着海涛的节奏左摇右摆。湿漉漉的木板上,落满了干枯的盐渍与海藻。
鞠莹抿嘴一笑,对丘羽羽道:“白婉,咱们到家了!”
丘羽羽苦涩一笑,难掩神色间落魄失魂,瞧了眼接天的碧绿,默默点了点头。
眼前正是晴空下的万顷碧海,海中倒影着青天,青天照映着碧海,两种不同的青绿,交织在一起,却浑然天成,形成了海域苍茫奔放的美感。
丘羽羽却甚觉怅惘,这望不到边际的天与海,无穷无尽于视野中延展,似乎永远看不到彼岸。
鞠莹却笑了笑,道:“咱们琼烟岛,就在海中央!”
这句话轻轻敲打着丘羽羽的心。于中原人来说,海的中央,是虚无缥缈之所,更是流离不安之地。
从今后,她要生活在苍茫碧海间,那将是何等的寂寥和苍茫?
片刻之后,一根桅杆最早出现在烟波浩渺之间,被阳光与海雾扭曲了的船帆影像,随后出现。良久以后,一艘宏伟的大船停靠在栈桥边上,白帆在风中流动,镶着白边的宝蓝色大旗在海风中招展,上面落一个大大的“琼”字。
东方辽阔的海域中,称霸一方的琼烟岛,有着最坚不可摧的战船,谁看到那面威风的宝蓝大旗,都会自动退避三舍。
车队缓缓上了大船,鞠莹与丘羽羽依然坐在车中,待大船重新,鞠莹方才拉起她冰冷的手,笑道:“去甲板上看海罢!”
丘羽羽还没回答,已经被鞠莹拉起来,下了马车,往最高的甲板上去了。
站在那迎着海风与碧浪的甲板上,抑郁良久的丘羽羽,也不禁觉得心胸开阔,眉头一展。
无尽的翠波在身边翻转奔腾,溅起雪白的浪花。眼前是苍苍海雾,空气中泛着咸腥的滋味。丘羽羽与鞠莹并肩立在船头,任海风吹拂,相视一笑。
鞠莹道:“东海是人间最美的地方!”
丘羽羽没有反驳,她心中最美的地方却是江南。
最美的地方,永远是自己的家乡。
然而,东海将是她的新家。
想到这里,丘羽羽点了点头,笑道:“真美!”
鞠莹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