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王遮山与露毓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致,仿佛再多一分力就会断裂。
王霜与柳邦华向后退了几步,为二人让出足够的起落空间。
石洞内更加寒冷潮湿。
只有露毓自己知道,她的手心已经沁出一阵冷汗。
面对这样的时刻,没有人会平静如水。
清瘦单薄的身影已经双足发力,翻身往半空去了,王霜与柳邦华二人均是双眼瞬也不瞬,屏息盯着她就要落脚的地方。
时间仿佛停止了。
露毓已经到了半空。
“一!”她在半空好看地翻转身体,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二!”她突然转身向后急紧飞掠几步,分别落在不同的石板上,起落间又向后滑了几尺。
“三!”她的身体已经来到离黄石板最近的一块小石板。
同一时刻,只见光焰凌乱间,一个轻灵俊拔的身影,忽的自澄黄火色中急掠而出,乳燕投林般急速向后飞掠。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
只听“轰隆”一声,铁爪绽开着铁指,忽的从右侧石壁后急速冲了出来。
王遮山已经“咚”一声落在黄色石板上,受伤的小腿令他不由自主向后一个趔趄,王霜与柳邦华急忙上前,一把扶住了他。
露毓却还在向回飞掠的最后一刻,铁爪轰然而过,只听“啊!”一声,她被那急劲而过的铁爪擦过。电光火石间,铁尖刺将她挑起抛开,直直向众人弹射而来。
露毓咬紧牙关,于半空中慌忙调整重心,柳邦华已经松开王遮山的臂膀,“噌”地起身,向露毓飞去。
只听“咚”一声闷响,露毓半个身体带血,正撞在柳邦华胸口,一阵腥湿却冰凉的液体溅了他一脸。柳邦华一惊,急忙伸出双手,将露毓环在怀中。落地间,他竟然被这股撞击之力弹得一直向后滑去。
柳邦华心中大骇。
露毓的血,居然是冷的。
他双手抱着露毓,一咬牙,一提内力,极力沉住自己即将滑出黄石板的双脚。然而,那阵猛烈的冲击之力,实在是刚劲凌厉,完全吞没了他想要停下的脚步。
这时候,王霜眉一敛,猛地松开王遮山,人已经腾空,起落间正定定立在柳邦华身后的黄石板边缘。
只听“哧”一声,王霜用肩膀生生顶住猛烈而至的柳邦华,两人向后一摇,共同发力,方才顿住,居然已经到了黄石板的最边缘。
王霜回身一瞧身后边缘,不由深呼一口气,顿感一头冷汗。
柳邦华慌忙向前一跃,跳落在石板中间,方才将露毓放下,亦是浑身冷汗。
王霜收住向前的冲力,提气顿住身子,方才向石板中间走去。
王遮山小腿的伤口已经凝血,然铁爪尖锐,那伤口并不浅,依然是疼痛难捱。露毓的情况非常糟糕,方才她虽已经拼了全力飞掠回来,却还是与铁爪的尖端擦身而过。这一擦,肩头一片血肉便生生被铁钩撕了去,此刻几乎是鲜血喷涌。
“露毓!”王遮山顾不得僵直的小腿,双手发力,匍匐至露毓身边,喊道。见她面色惨白,晶亮的汗珠顺着鬓角不断向下流淌,他不由凝噎,伸手“哧”一声,便从自己袖口撕下一段青布,紧紧扎住了她血流不止的肩膀。
王遮山本就冰冷的手,触到了露毓那冰冷的血,蓦然吃了一惊。
露毓的血,居然如此凉!
他拧了眉,心中一阵虚空与惊讶。
柳邦华将露毓靠在自己身上,看王遮山眼泪与冷汗交织在一起,咬牙拧眉,一圈一圈扎住那纤细的臂膀,心中暗暗一阵自责。
柳邦华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却让一个弱女子打头阵,不由汗颜,因此默默无语,眼角也不自觉流下了几滴染霜热泪。
王霜自怀中摸出一只细颈瓷瓶,取出止血丹药塞进露毓泛青的嘴唇间,不由叹了口气。
石洞内的湿冷,仿佛瞬间侵入了露毓那痛楚的伤口,她的意识似乎随着流淌而出的热血,越行越远,渐渐模糊了。疼痛逐渐麻木了,口中的丹药苦涩却清香,将她的神思引去了更远的地方。
混沌中,她微微睁开了双眼,见王遮山一双乌黑的眸子蒙着一层薄薄泪光,反射出流光溢彩的幻境,那幻境竟然有她的身影。
泪光聚集,凝结成清澈的泪滴,忽的掉落下来,落在她微睁的眼睑。
王遮山的热泪,瞬间与露毓的冷汗交织在一起,布满了她疲倦却安静的脸,她依然是冷淡如常,仿佛那道伤口并不痛苦。
王遮山的内心,又一次重重叹了口气。
然而,他不知道能说什么。
露毓只瞧了王遮山一眼,便读懂了他所有的思绪。
那些自责、不甘与痛苦,交织在他好看的双眼里,照射出人间最美的光。
那是王遮山的眼睛,露毓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她忽的吐出一口气,淡淡笑了笑,道:“哭什么!我又没死!”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无法掩饰疼痛与虚弱。
然而,她的口气又是那般坚毅与沉静,仿佛灵与肉剥离,存在于不同的世界。
强大如此,便是露毓,身体的痛楚永远不能侵蚀她磐石般笃定的灵魂。
王遮山微微摇了摇头,更加肆虐的眼泪忽的喷涌而出,带着他的温度,“噼里啪啦”落在露毓冰冷的面孔上。
柳邦华缓缓将露毓交到王遮山怀中,慢慢站起来,默默来到王霜身侧,两人便一同静默地看着那一对美好的年轻人,内心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