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黄昏时,一朵雪花从天空飘落,晶莹洁白,如柳絮,如芦花,紧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直至纷纷扬扬,遍布天空。
冬日日短,又屡经战乱,商州街头几乎没几个人影,空空荡荡的,甚是安静,而雪花一飘,更给商州平添了数分静寂。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最终黑暗笼罩了一切,唯有零星几点灯火,稍稍带来一点光明,在微弱的光线下,就见雪花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
如无意外,这个夜原本一直静寂下去,到了第二日,便被大雪妆点成冰雪之城,只是,临近子时,商州四城突然亮起许多火把,而后一群群手执利刃的兵士冲上了街头。
士兵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刀持枪,杀气腾腾,但却没有一人高声叫嚷,只是默默前冲,其中一个正是杜欢。
从黄昏起下雪,到子时已经有半寸的积雪,才在上面咯吱吱直响,虽然杜欢发动兵变时严禁士卒高声喧哗,定要杀李横一个措手不及,可是几百兵士跑动起来,依旧惊动了不少人家。
一些地方响起狗叫声,须臾又传来小儿啼哭之声,不过啼哭声很快就消失了,却是小民百姓心中惊恐,匆忙捂住了自家小孩口嘴。
肃杀之气随着兵变军队的脚步蔓延,恐慌也是一样,只是除却鸡鸣狗吠,阖城依旧静悄悄的,一片死寂。
穿过一个接口,前方赫然出现一座大宅子,杜欢眼中精芒一闪,一只手连挥几下,数百士卒立刻向那大宅子扑去。
看着部下兵卒已经堵在了大宅门前,杜欢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一旁十几个士卒从杜欢身边冲出,这十几个士卒手中抬了几架梯子,片刻之后,梯子就搭上了三米多高的院墙。
很好,便是这样,当李横发现时,我已经杀到了!
杜欢想着,看着几个士卒纷纷上了梯子,向墙头爬去,按照计划,几个士卒会跳入宅院,打开大门,而到了那时…………
啊——————
一声惨叫突兀响起,一个刚刚攀上墙头的士卒倒栽了下来!
嗯!?杜欢瞳孔一缩,一颗心猛地一抽,火把照耀下,清楚看见那栽下来的士卒面门插了一根劲矢!
有那么一瞬,杜欢大脑一片空白,不过随着接连不断的惨叫,杜欢猛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有埋伏!院子里的人竟然有准备!
偷袭没能得手,几个同伴惨死当场,原本杀气腾腾的士卒们不由得一阵慌乱,纷纷停下脚步,望向杜欢,杜欢稍一思量,便大叫起来。
“强攻进去!强攻进去!李横那厮多半手下不在这里,里面只有三五十人!杀进去!杀光他们!”
李横所住宅院虽然大,可也住不下二百骑兵,四百战马,所以手下精锐大半住在校场,杜欢为这一夜准备多日,自然清楚得很,既然李横大半手下都不在,那就不是自己的阴谋被发现了,偷袭不能得手,不过是运气不好,敌人太过警觉而已。
所以杜欢一点也不慌乱,偷袭不成,立刻便命令手下强攻,士卒们得了命令,再不掩饰,纷纷鼓噪着冲撞大宅门。
十几个精壮士卒连连撞击大门,嘭嘭的噪音震碎了商州的寂静,如此大的动静,分驻在其他各处的军伍自然被惊动了,不过如杜欢所料一样,虽然城里亮起不少火光,却没有一处传来喊杀声。
本是我麾下的军伍不足为虑,李横便只有那一百多骑兵可用,哼,就算前来援救,又怎么是我的对手!
四周尽是士卒们的鼓噪,杜欢心中不停盘算,怎么算都是有赢无输!
只是,胜算在握,那两扇大门却迟迟撞不开,而士卒们又不愿意攀爬墙头,却是一时不得寸进。
“废物么!怎么不撞死你们!找大木来,用原木撞!”
杜欢心中不悦,骂了几句,士卒们立刻四散,冲进附近民居,不由分说,便去拆百姓房屋,为得是几根能够使用的粗大房梁。
于是兵马鼓噪声中又多出了百姓们的哭喊声,商州不少地方陷入了混乱,没有陷入混乱的地方则被惊恐深深笼罩,更加死寂一片。
只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被杜欢注意,杜欢只是盯着那两扇朱漆大门,等着破门而入。
抢我的地盘是吧!夺我的兵权是吧!把我往死路上逼是吧!哼,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连本带息,今儿个就要算算总帐,少不得把李横那混账王八羔子扒皮削骨!
想想这一段日子里吃得苦、受得气,杜欢真真是把李横恨到了骨子里,心里不知想过多少次报仇雪恨,如今眼见就要大功告成,心情自然大好。
只是迟迟不能破门而入,斩杀李横,让杜欢很是不耐,正要在催促斥骂,就听轰的一声,不远处一座民房倒塌,而后十几个士卒大呼小叫,扛着一根粗大房梁回来了。
这根房梁足有十五、六米长,粗细顶得上一个壮汉的腰,原是一个米面铺子的主梁,不过现如今谁还管这根房梁得自哪里,士卒们只是亢奋地扛着房梁,准备再撞大宅门。
十六个兵士分作两边,抬着房梁一起缓缓行来,脚步声沉重,踏踏有声,而随着这十六个兵士的脚步,大地也似乎隐隐震颤起来。
错觉吧!?不过一根粗大一点的木头而已,那会如此费劲,嗯,让这些丘八快着点,早点斩杀李横,也早点了了一桩事!
觉得脚下似乎丝丝震颤,杜欢诧异,但随即便抛诸脑后,目光重又落在那两扇朱漆大门上。
“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