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除了守夜的警哨,大多数人已经睡熟。
坐在一棵树下,抬头仰望星空的杨刚却没有一丝睡意,而在杨刚身边,林宁同样双目有神,但是目光中却夹杂着许多的疑惑。
“二弟,为什么你不让我把这个练兵的法子告诉守备大人?守备大人很器重你,而且,这样做不是能………”
“哈,器重我?”杨刚嗤笑一声,“把我的部下挖走也算器重我吗?”
“这………守备大人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重用彭虎、王宝呢?明明知道我和那两个家伙不对付,却把我的人调到他们手下,而且还把王宝提拔成了哨官,哼,王宝那厮除了拍马屁还会什么!?”
“……彭把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林宁很无奈,自家结拜兄弟和彭虎、王宝之间的仇怨已经化解不开了,林宁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作为一个憨厚朴直的丘八,林宁却不愿意因此拖累到这个武毅营。
遗憾的是,杨刚却不是这么想的,在杨刚看来,只要武毅营还是由刘英这种不辨忠奸的人把持,就根本不可能练出强兵来,将是兵之胆,主将成天被马屁包围着,没一点名将之风,又怎么可能指望这样的人带出好兵来!?
更何况,杨刚清楚地知道,大明这条船已经到了覆亡的边缘,异族满清将颠覆汉家数千年文明,让中原大地倒退到黑暗时代,就更不可能把希望放在一个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就冷落自己的守备身上去。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是扯淡,但至少我要看清楚命运的方向吧!
所以杨刚会要求理解了自己的林宁、张路、卢大富,不要把听到的一切告诉别人,道理自己明白了就行,没必要搞得人人都知道,要是大家都懂了,那杨刚还混个屁啊!
大头兵一直不懂,才会一直敬畏我,才会觉得跟着我比跟着刘英、彭虎一流有前途,我才能拉出一票自己的人马,有本钱在乱世中生存,有机会离开!
杨刚的想法很纯粹,很功利,但没人能指责杨刚什么,大公无私,有什么好东西都要和别人分享的是圣人,杨刚只能做到和自己信任的兄弟、袍泽同患难、共富贵,至于仇人和不认识的路人甲,我管他去死!
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对国家还是对民族,感情都是一点点培养出来的,即使是孔圣人,也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直’,‘夷狄只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样的话,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
所以对刘英刘守备藏私,杨刚心里完全没有负担,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你都挖我墙角了,我干嘛还教你学乖!
但是,杨刚如此想,林宁却做不到,没有接受过后世人人平等的教育,只坚信人分三六九等,阶级等级、军法规矩万万不可跑坏,更坚守忠信仁义,所以林宁也就分外不能理解杨刚欺瞒守备大人的举动。
林宁却不晓得,忠信仁义是要分对象的,对亲人,对朋友,对民族,对国家,自然要讲究忠信仁义,可是对无德之辈呢?对奸诈小人呢?
只是杨刚一时半会却没法子让林宁理解这一点,因为他没办法让林宁把刘英归入无德之辈、奸诈小人中去,所以杨刚只能换另一种法子。
“大哥,为将者当身先士卒,与部下同甘共苦,可是你看守备大人能做到哪一条?”
“哼哼,我们一路逃亡,只能以野草充饥,可刘英刘大人呢?他可曾饿过一顿?更不要说守备大人虚领兵饷,克扣军资,嘿嘿,上梁不正下梁歪,看看彭虎、王宝,我武毅营哪一位官佐不是如此!”
“这样的人,不要说你告诉他练兵之法,就算把兵练好了交给他们,也会给带坏了!”
“而且,大哥,你要明白,如今守备大人看重彭虎、王宝,那两个家伙日日围在守备大人身边,我把练兵法子献上去,到头来守备大人练不出兵,就算不归罪于我,彭虎、王宝也不会放过这等机会,挑拨生事啊!”
林宁呆住了,半晌无语,杨刚说的话句句都进了林宁的心里,仔细一想,林宁发现确实如此,守备大人确实不大可能练出好兵,相反的,自己的兄弟却大有可能因此遭受嫉恨,进而获罪。
唉,想要做一点事怎么如此之难呢!?长叹一口气,林宁只能休了心思。
一夜无语,黎明时分,随着号角响起,武毅营再度拔营上路,别的营伍依旧对杨刚所部指指点点,而杨刚也依旧要求部下丘八们按鼓点迈步。
走在一队丘八旁边,耳里是鼓点和左右左的呼喝,眼睛里却不时扫到他人不屑、嘲笑的目光,看清楚那目光的源头,林宁摇了摇头,无奈向前。
………
………
武毅营六百明军出伏牛山,一路往商南而来,道路虽然多在山峦丘壑之间,但是正如杨刚所料,再没有闯军追兵出现。
不过即使如此,武毅营也没有放慢速度,更没有放松警惕,时间刚刚进入十月,武毅营终于踏进了商南境内。
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一踏上三秦大地,大头兵们似乎觉得疲惫减轻了许多,而一直高高提起的心也放松了不少,尤其是当大头兵们远远看到商南县城,并踏入城门后,就更是彻底松懈下来。
两侧崇山峻岭,前后关墙遮蔽,身在险要难攻的商南县城里,六百明军均松了一口气。
凭着商南县城,就算有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