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干眼角的泪痕,莺歌拿一把玉梳跪坐在榻上,温声哄劝:“小姐,您坐好别动,奴婢给您梳个最喜欢的望仙髻。【..】”
“望仙?”秦月曦咯咯咯笑个不止:“望仙髻好。”
“小姐,您别再难过了,有句古话叫什么?否极泰来。奴婢瞧着小姐的霉运已经快过去了。”轻轻梳理着秦月曦乌亮的长发,莺歌喃喃低语:“大少爷这一去,府里怕是一年半载都不会办喜事了……四小姐就更不要想。”
“奴婢还听说,王爷给四小姐的名分约莫是庶妃,顶了天也就是侧妃,她的出身摆在那里,越不过去。正妃的位置只要还空着,小姐那么聪明,一定有办法!”
如老僧入定一般,面壁端坐,秦月曦安静的一点儿声音没有。
莺歌悄悄松一口气,横竖小姐不要象鬼魅那样怪笑就好,太人了。
早膳过后,浅夕才悠悠醒来。
众人都只道她受了惊吓,无人苛责,浅夕却知晓自己为何一梦酣沉。
带着三分气恼,撑坐起身。触手腰间一丝温凉,低头看去,一枚弯如月牙的石佩,紧紧系在自己腰间的衣襻上。
解下石佩托在手心,昨夜模糊地一幕幕也清晰起来,暖意爬上浅夕眼底。
这黑如墨晶、上头布满丝缕银纹的月牙石佩,名为“月曜”,质坚可比精钢,是狄戎先族辟邪护身的至宝。白日里看着黑乎乎平常无奇,到了夜间,上头的银纹就会光华流转,璀璨如夜空中中灿烂的星河。
狄戎经历数代王朝更迭,月曜传世极少,大燕国能认得此物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一般狄戎王族得到月曜石,都会将其打磨成薄刃,再饰以金柄玉鞘,悬于腰间,辟邪防身。而浅夕手上这一枚,大小不足寸许,器形浑然天成。是先帝二十八年,慕容琰的战利品,据说原为一位王后所有,里头暗藏玄机。
两指扣住弯月的凹处用力,浅夕凌空一挥,一道毫芒隐现,迅疾如电。
“小姐,您醒了么?”绿芜低声在帐外轻唤。
手指一勾,将月曜握回掌心,浅夕若无其事,伸手挑了帐帘,起身梳洗。
因为歇得好,浅夕此刻精神奕奕,昨日的伤感黯然一扫而空。由彩薇伺候着胡乱用了几口点心,就往闲听苑去看洛氏。
“咦,怎么才挂的帐子就划这么大口子,你们素日的小心都哪里去了。”绿芜兀自在屋里埋怨小丫头。
彩薇听见,没好气回身探头:“都什么时候了,姐姐你还有闲心管帐子,破了让人换一顶就是。还有,一会儿红蒹醒了,姐姐记得让她来寻小姐。”
满屋子丫头,只有红蒹身上有功夫,大少爷在家门口平白遇刺,彩薇的意思,绿芜心领神会。
“我省得,你也别离了小姐身边。”
闲听苑里,洛氏沉沉昏睡,脸色倒还不甚难看。
安慰父亲几句,浅夕出去寻了一圈也不见秦阆,下人都说是跟着廷尉大人查案去了。
浅夕仍回去闲听苑主事,如今她只需管好东大院儿,就算为祖母和父亲分担了,至于缉拿杀害秦钦的真凶,浅夕并不担心。秦钦不止是洛氏的心头肉,更是秦相乃至整个秦氏寄予厚望的嫡孙,便是把整个东都城砸碎了碾一遍,秦相也会把那人翻出来!
庶务最是琐碎缠人,浅夕直忙到掌灯时分,才回到晖露园,绿芜早已让小厨房安置了几样爽口粥菜给浅夕垫补。
耳边的繁杂终于消停,浅夕拿起牙箸想到秦钦,又是食不知味。
一天了,什么消息也没有,浅夕不是没有想过家里这些包藏祸心的毒妇。可是一个个捋过,她不认为这里头谁有这个胆子,敢把主意打在秦钦身上。且下毒、使坏这些,都还说得过去,街市之上,以箭簇射杀,如此剽悍的做法,实在不大像妇人所为。
再者,秦钦离家一年多,才刚回来几日,凶手做的这样干净利落,怎可能是临时起意……难道真是外头盗匪所为?
浅夕咬着筷尖儿,歪头思索。
秦钦昨日也就去了一趟洛府,遇刺之事一定是发生在洛府到秦府这一段路上,所以到了家门口,秦钦的身子还不曾凉透。
等等!浅夕忽然想到了什么,黑白分明的大眼,骤然眯缩成一线。
洛府……大哥去洛府干什么!找舅舅么?按理,外甥远游归来,去看望舅舅,再平常不过。可是,秦钦真的仅仅只是去探望洛长忆?
就如那日秦钦向她提起颐华郡主,明面儿上再正常不过,可连她也没想到,秦钦问话的目的,却是娄贵妃!
同样的道理,秦钦去找大舅舅,探望,会不会也只是明面上大家看得到的理由,而实际上,他是有重要之事问舅舅?果真如此的话,多半又和那位娄贵妃脱不得干系。
娄贵妃娄霖灵娄太守涿郡……郁山!浅夕不由再次想到那幅写意山水画。
“天矛斩蛇”,以秦钦的学识渊博,不会丁点儿不知。但是,他仍以此山作画送给郡主,当然不会是想要“诅咒”郡主,而是彼时,秦钦满心满意,惦记的都是那座郁山。随手作画,只不过是他脑中所想的直接映射!
秦钦曾到过涿郡关外的郁山,还在哪里遇袭。被韦天枫救下之后,他又扮作乞丐,不惜步行几个月回京,也不敢暴露行踪。最要紧,他连官府的人也不敢惊动!
接着,他回京刚刚五日,就被人当街行刺……
杀人灭口!!浅夕霍然起身,霎时想通了许多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