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仙宫桐花殿。【..】
宫门巍峨,宫苑宽阔,娄霖灵昔时的风光犹在。不过这一两月已疏于打理、清扫,管事姑姑和执事太监都还吃不准新住进来的这个小主子,皇上是怎么一个态度,是以,都不敢轻举妄动。
在宫里,慢一步,难免责罚,快一步,却小命不保!
浅夕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一路赏银畅行无阻的进去。
内殿清冷,就像是还没捂热的衣袍。
深垂的帐帘里,秦月澜静静躺在里头,没有一点儿生气。
“二姐姐。”浅夕撩了幔轻唤。
秦月澜深垂的眼帘似乎掀了掀,又似乎根本没动。美丽如初月一般的脸庞有些浮肿,领口里,手腕上都是青紫的红痕。
“蓉娘!”气愤心酸,浅夕气息都有些不匀。
见这般情形,蓉娘会意忙上前诊脉,乘着浅夕背身难过,又掀了秦月澜被下的衣裙仔细诊视一番。
“娘娘,充媛娘娘性命无忧……只是,身子亏空的厉害,好生将养,无碍的。”蓉娘轻声安慰:“不过,身子养好之前,切不可再同房了。”
浅夕眉梢一跳,蓉娘的意思是,若再强行同房,会有性命之忧?
心头一凛,浅夕沉吟片刻,就拭去眼角的泪痕,坐回榻边,带了欢悦的声音,在秦月澜耳边低语:“二姐姐,是我,四妹啊。今儿入宫,是来恭喜你晋封的,你不知道祖母她老人家多怜惜你,已经宽谅了三婶娘,说她为秦家养了个好女儿呢!”
心硬如蓉娘,都微微红了眼。
僵在榻上的秦月澜居然有了反应,硬是挣扎着把浮肿的眼掀开一线,苍白干裂的唇也翕动不止。
浅夕强压了要哭出来的冲动,眉眼弯弯地笑道:“都是夕儿不好,吵着二姐姐睡觉了。姐姐且好生歇息,夕儿先去见过太后,再回来和姐姐说话儿。”
看着秦月澜又沉沉睡去,浅夕这才带了蓉娘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是召幸,也不能折腾成这样!!”浅夕沉声怒道。
“必是用了什么欢情助兴的东西。”蓉娘一脸肃然:“二家姊尚是黄花处子,哪里经得起那等虎狼之物。”
“去永乐宫!”浅夕袖中攥握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那二家姊她……”这样未经事的小姑娘会不会想不开,蓉娘有些不放心。
“二姐是难得的坚韧之人,我一提三婶娘,她就挣扎着醒过来,她还惦念着棣哥儿和月潆,不会自怜自弃的。”浅夕抬头坚定道:“现在最要紧,找人护着她,养好身子。”
主仆二人衣袂生风,片刻,就到了太后殿外。
打了慕容琰的名头进来,穆太后又怎会避而不见。
进了殿内,浅夕就大礼参下去:“妾庶妃秦氏,请太后娘娘金安,娘娘长乐未央。”
“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大礼。”穆太后抬手。
浅夕果然歪头看了穆太后一眼,就盈盈起身,笑着站去穆太后身边。
穆太后是先端敏皇后的亲妹妹,三十多岁就做了太后,顶着个老气横秋的名头,任哪个女人也觉得烦闷。是以,虽然秦月澜话少,但是比起赵皇后,穆太后还是更愿意她陪在自己身边,因为少女心性,聊起天儿来更有趣。
浅夕当然深谙此理,有问必答,与穆太后笑语欢颜。又说,自己今天带了上不得台面的简陋玩意儿来,逗太后一乐。
穆太后自然高兴,忙说拿进来瞧瞧。
芳清出去,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小宫女抬了一只木匣子进来。打开来看,是一水儿十八只黄杨木雕的诵经木鱼。
宫里千错万错,就是送这些个老一套的佛经佛珠子不会出错。不过,浅夕这一套木鱼儿揭了杏黄绸子,却看得满殿宫女、连同穆太后都笑了。
十八只拳头大的木鱼儿,就是十八个三寸来高的光头小和尚。个个头大身子小,或坐或卧,摇头晃脑,憨态可掬。胸前全都挂了佛珠,背后镌着经文。
穆太后拈起一个来仔细瞧,只觉小和尚胖鼓鼓的脸儿,挤眉弄眼,神态宛然,越发拿帕子掩了口,忍俊不禁:“瞧瞧这小心思,哪儿用在诵经上头,都淘气去了!”
“孩子至真至善,生下来,不诵经也是佛身。”浅夕宛然微笑:“这一部《地藏经》共分成十八段,都刻在这木鱼儿上,太后诵一段敲一下,既可祈愿,亦可喜乐。”
“说的好,可见你也是心中有大善的人。”穆太后目露赞赏,涂了丹蔻的玉指在小和尚头顶摸了摸:“不过,哀家可舍不得拿来敲,摆在佛堂的案上吧。如你吉言,祈祷喜乐。”
眉目悠远,浅夕凝望了眼前的穆太后,看似不经意,却意味深沉:“佛曰:醍醐灌顶。佛经的精髓便在于‘忏’和‘悟’,他们冥顽不灵,若能得太后的敲打,也是修来的福分。”
话中分明暗喻……放眼大燕国,须穆太后才能敲打的,非惠帝莫属。
殿中一时寂静,穆太后抬眼瞧了眼前钟灵毓秀的女子,只觉她清泉一般、偏又深不见底的眸里皆是慧泽。裕王到底是娶了怎样一个女子,怪不得连从前挚爱也能搁下。
“夕庶妃,今日你来见哀家,到底所为何事?说罢。”穆太后端肩直坐:“如你这样的人开口,哀家也愿意略尽绵力。”
这话一出,连芳清都讶异的微张了嘴。
浅夕忙大礼深蹲:“太后言重了,夕儿何德何能,得太后这般谬赞,不过一时忘形,粗言陋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