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浅夕执壶自斟,赵皇后如惊弓之鸟,生怕浅夕再借酒说出什么一针见血的话来,教自己今日凤仪尽失,慌忙劝道:“帝姬,等一等!韵儿,帝姬爽直豪迈,去取陈酿的紫金露来,教帝姬好生畅饮!”
香甜的玉液才刚碰到唇边,浅夕听了不禁扬声大笑起来:“哈哈哈……皇后娘娘不愧一国之母,真是从善如流、体贴入微,卿欢敬服!”
迟钝如庄娥,此刻也明白过来,浅夕方才是在戏耍赵后(..网首发)
老实软弱不意味着就是傻子,庄娥抱手端坐,抿唇忍了笑,惨白的俏脸上,浮起两朵红云。
被笑声吸引,惠帝转头诧异:“何事这样可乐,朕也听一听。”
元这才接口插话道:“想是帝姬旅途劳顿,不胜酒力,有些醉了……”
“是啊,是啊!”赵皇后立时找到台阶,吩咐端酒的宫女韵儿:“快,送帝姬回去淞园好生歇一歇。”
浅夕也不勉强,当即福礼告退,横竖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这样的洗尘宴她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惠帝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狼狈的赵皇后,没有多说什么。
翌日,惠帝召来了殷太常,询问昨晚宴会之事。
老太常德高望重,自然据实以答。
“这个蠢妇!”惠帝痛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朕之颜面何存?”
殷太常自然不想帝后因此生了嫌隙,躬身奏道:“说来,那柔然帝姬讥讽皇后,也是事出有因。/昨日,皇上金殿之上质疑她冒名顶替,指责柔然不遵盟约,只怕帝姬心中有气。是以,晚间才会将皇后的关怀之辞也当了歹意,横加讽刺。”
“哼!”惠帝心知殷太常说的有理,冷着脸不吭声。
“老臣以为,结盟在即,此事可到此为止,想来经过皇后一事,帝姬也不会再不依不饶、揪住不放。”殷太常正色道:“待皇上去了狼胥山与三国君主歃血结盟后,再回京约束帝姬不迟!”
一番老成谋国之言,凡事皆有轻重缓急。四国结盟,柔然本就是最大的变数,宁可让赵皇后暂时受些委屈,也不能让柔然人有退缩的借口。
一个年轻的帝姬而已,还怕她在大燕翻了天不成?
惠帝点头赞同。
老太常也松了口气,近来,惠帝的脾气越来越暴戾,尤其四国结盟以后,许多决策,惠帝都是独断专行。应召之前,他还真担心无法劝服惠帝,却不料今日惠帝这般从善如流。
大殿寂静,殷太常告退后,惠帝便歪在御座上倾身看了火鉴里红红的炭火,想起了那个额上也绘着火一般花钿的柔然帝姬。
“臭老娘们……”
惠帝忽然“嗤”地一笑,心里没来由地痛快。就连他也没敢这么骂过赵后,一个小小的帝姬倒胆大。
皱皱眉头,惠帝想到皇后赵,心里就是一阵嫌恶。
庄娥虽然老实沉静些,但胜在貌美温柔,这半月宠幸下来,床榻之上也是屈意承欢,并不木讷无趣。况且,庄娥到底是扶余国主的亲妹妹,赵是飞醋吃过了头?还是故意和他作对!居然去戏弄庄娥,哪有半分一国之母的气度?活该被人讥讽痛骂。
惠帝鼻中冷哼,若不是为了国体颜面,他真想去好生夸赞那位卿欢帝姬一番。
这样的大事,宫人们自然不敢私传,但是也瞒不过穆太后的耳朵。
从去年冬天,白毓失踪开始,穆太后一直凤体欠安,咳嗽不止,不愿见人。
今早听见芳清报知了赵皇后的事,穆太后当即气得把药都咳出来,直骂:“这个不成器的。”
从前一后三妃,娄霖灵就不说了,是个别有用心的,可静妃、柔妃都是从太子府出来,都应该是与她情同姊妹的人,她却从来也不肯花心思去笼络。
如今扶余国的公主庄娥,那么个老实温婉的人,维系着两国睦邻友好的人,她应该拉拢、礼遇才是,结果呢?大庭广众之下的戏弄,惹得柔然帝姬出来打抱不平。
“骂得好!”穆太后拿帕子捂了唇,眼中带了泪影儿:“她这样的死脑筋,就该跌个大跟头,才晓得利害!”
芳清默然。
穆太后这样骂,看似厌弃皇后,偏帮外人,实则事出有因。
要说这位赵皇后,可谓出身高贵,祖上原是富陵王。为响应高帝削减异姓王的国策,富陵赵氏主动放弃了王爵。而作为奖赏,高帝则允诺赵氏一族,可世代在富陵开矿铸币。
富陵盛产铜矿,赵的父亲如今就在朝中任水衡都尉一职(就是掌管铸钱的官职),也算大燕的肱骨之臣。
惠帝为太子时,就曾得了这位岳父许多扶助,彼时赵也还是少女心性,与惠帝相敬如宾,感情甚笃。不然,这么多年来,赵也不会一直稳坐后位。
可如今,惠帝已不是当年的太子,赵也人老珠黄,这些皆是事实!
明里暗里,穆太后不知道教了赵多少,偏这位赵皇后的脑子如榆木疙瘩一样结实,就是不肯开窍。
年前,穆太后勉强支撑着病体,从这次遴选的秀女中,挑了两个性格活泼、惠帝喜欢的,让赵去向惠帝请封。
三催四请,赵拗不过,才极不情愿的去了。
如今后宫里,除了新晋封的凌嫔、陈充媛,再就是宫里几个老人儿柔妃、静妃和徐嫔,秦月澜则一直养在太后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在穆太后看来,后宫里统共这么几个正经主子,惠帝岂能不胡闹?
“取紫绶金册来!”穆太后挣扎着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