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秋尹荣紧随其后,四女官、四常侍皆着黛色宫衣,连带宫女太监,乌压压一片从天而降一般,陡然出现在大殿里。网首发)
玉带宫衣,披帛缀羽,浅夕步态轻盈,华彩飘逸,恍然如仙。
一张美丽不实的小脸,素白如玉,镂空的花胜颤巍巍压在鲜红似火的花钿上,潋滟得摄魂夺魄;乌云般的发髻间,凤凰朝日的点翠金簪振翅欲飞,尊贵无俦;比从前长高不少的身姿纤修袅袅,更如凌云秀竹一般,高节不可侵犯。
柔妃下意识抓紧惠帝的衣摆,眼中怨妒之色几乎喷薄欲出。
惠帝愣了愣神,心就仿佛被什么捏住,万般邪火,也冲破不得。想起这样风华绝世的娇人也曾承欢龙榻,惠帝就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不是不迷醉这样的美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每次见到这位娇妃,就有一种万般心痒,却无从下手的感觉。那玉瓷般半透明的脸颊、带着三分讥讽的笑意,总让惠帝觉得,她不是高坐在遥不可及的云端,就是隐在亘古不化的万丈寒冰之中,可望而不可得。
一旁的柔妃已经摇晃着站起,抬手一指,厉声斥道:“郁妃你好大的胆子,不经皇上宣召,也敢擅自闯宫!”
觉得自己气势、排场都输了一大截,柔妃气急败坏,挺身发难。
浅夕莹洁的脸庞上却一丝儿波动都没有,声色冷然:“难道柔妃你是得诏而来的么?”
柔妃语塞。
“皇上,人命关天,臣妾唐突了。”看也不看柔妃,浅夕轻移莲步上前道:“这次的事,臣妾已找到重要物证,送到偏殿,请皇上随臣妾来!”
“什么物证!郁妃你休要装神弄鬼……”柔妃不依不饶。
眼中闪过一抹嫌恶,浅夕转身离去:“尹荣,此物证,只有皇上一人看得,闲杂人等,均在此等候!”
“喏。”
什么叫闲杂人等,柔妃几乎被气疯了,正要去扯拽惠帝,已经被两名女官闪身拦住。
惠帝却眼神微晃:她只让他一人前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去偏殿……看着前头不盈一握的款款腰肢,宛若流素,惠帝脑子霎时空白,鬼使神差般就跟了上去。
偏殿里,一领软席凉榻被人抬进来,搁在殿正中。
榻上躺着的女子气若游丝,一身单薄的浅湖色纱衣,隐约可见心口起伏;散乱的发髻被重新梳理整齐,简单的挽起,垂在枕边正是“秽|乱宫闱”的程心若。
心地某处的柔软忽然被触动了一下,惠帝疾步上前,俯身细看。
程心若微肿的脸上不见一丝妆容,颈间、腕上都有施虐的爱痕,但是一身污秽却被清理得干净,甚至换了新的衣衫。
“她这是……”惠帝眼中浮起阴霾。
“身下流血不止,夫人大约活不过半刻了。”浅夕缓步踱到榻前。
看着浅夕声色不惊的脸,惠帝忽然意识到,殿中诡异的只有他们三人,哪有什么莫须有的“物证”!
“郁妃,你都知道些什么?”惠帝眼中狞色。
浅夕无所谓地勾唇讥笑:“皇上垂怜夫人已久,难道皇上觉得只有卿欢一人知道不成?莫非连夫人的亲妹妹,柔妃娘娘都不知道?那还真是稀天下之大奇了。”
惠帝惊怒无语。
浅夕却顾自从袖中取出一个荷包,在程心若鼻下轻绕:“皇上要问什么、说什么,就快些,夫人支持不了多久了。”
眼皮掀动,浅夕看程心若将醒未醒,便转身避去屏风外。
“站住!”惠帝脸上发暗:“心若身子一向很好,几个侍卫怎么可能弄得她血流不止而死?郁妃,是不是你!”
若不是气氛不对,浅夕真想笑。
盈盈转身,浅夕大眼忽闪几下,歪头道:“若是臣妾想清肃宫闱,必然命执刑太监将夫人推进荷花池,看着她溺毙,验明正身,再来报呈皇上,说夫人失足落水而死,如此方算干净利落……更不会让夫人还有机会跟皇上话别!”
心口又是微痛,惠帝低下头去,程心若已经睁开眼,万般餍足一般,痴痴看他。
“心若……”
一日夫妻百日恩,纵是铁石之人,见了这样的情形也要心软。
惠帝想起程心若素日的百般温驯、委屈求全,心头一热,就俯身托了她的头起来,咬牙问道:“是谁这样害你,告诉朕,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凄然微笑,程心若努力睁大水润的眼,指尖拂过惠帝脸颊:“有皇上这句话,民女走得无憾了。”
越过惠帝的肩,程心若看着端立的浅夕,眼中感激。
刚刚她从修罗炼狱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清泉月光般的女子站在她身边,轻声问她:可还有什么遗愿。
她只说了两个字,“皇上”。
这女子便如懂她心事一般,点头让宫人替她梳洗干净,用步辇抬来广阳宫。
“到底是谁?!”目眦欲裂,惠帝顺着程心若的目光,狠狠看住浅夕。
“咳咳咳,”程心若脸上涌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勉力牵住惠帝衣袖道:“不是郁妃,娘娘她救了我。若不是她,民女连皇上最后一面也见不到。皇上……民女一身罪孽,辜负了圣宠,谁也不怨……皇上,让民女就这样走吧,到了黄泉地府,也能赎些罪业……皇上务要,好生……保重……”
眼帘深阖,软语未完,已是落红委地,青丝散。
昨日枕畔红颜,音容犹在,今日憔悴枯槁,玉殒香消……
惠帝说不出愤懑,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