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左右无人,张卯小眼一眯,嘿嘿笑道:“大人有所不知,那高善人,是敝县第一富户……”
“嗤,”校尉露出不屑的神情,饮一口酒搁下慢悠悠道:“公之意思本官明白,从前随将军出征,对这些乡野土豪也略知一二,不是爱弄些夹墙,就是粗劣不堪的机关地窖。【..】而马贼又是半天雨,来的快,去得也快,哪有功夫拉墙倒屋,掘地三尺?”
张卯不禁心中一动:“那依大人的意思……”
“公不多留些时间,让他们跑得远一些,不然真的抓回来一个半个的,案宗里怎么写赃物去向?”校尉说到这里便不再多说。
张卯就算是猪脑子也心领神会了。
马贼是来寻仇的,一定会杀人,如果高家人都死绝了,钱自然就是无主之财。而马贼怕官府围剿,所以都跟夏天的半天雨一样,来去一阵风,不会细搜,所以财宝多半还在高家密室里。
他只需多耽搁一两个时辰,等马贼完事儿跑远,再点兵前去,围了高家堡,就可以想搜哪里搜哪里……得了财宝,推给马贼,退一万步说,什么也没搜着,起码不用跟马贼正面冲突,也没啥损失。
“下官多谢大人提点,待本官天亮清查了现场,定然好生孝敬大人。”张卯一揖到底。
“好说好说。”
二人畅笑两声又复喝酒。
墙头上伏着的黑影,冷冷一笑,便乳燕归林一样,飞身而去。
次日。
依旧是秋雨绵绵,一群人再次回到东都南城门时,天色已是瓦蓝。
虽然褴褛的衣衫依旧套在外头,但是遮不住里面的细棉夹袄,和脚下簇新的鞋这都是从高家堡那些死了的仆人身上扒下来的。
夜黑风高时,大家都还不觉得,可现在,众人面面相觑,都觉自己十分扎眼。
“咦,个狗|日的,吴老三呢?”
需要同仇敌忾的时候,大家就惦记起了同伴,夜里一同去的一百多人,现在回来的显然只剩了三分之二。
“还用说?龚大、龚二走的时候,他们就一直落在后头,现在必是跟了去了。”
“我信了他的邪,狗|日的没义气!也不提醒兄弟们一声……”
无奈此刻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鼓囊囊的衣服和他们餍足鼓胀的肚腹,已经引来了无数饥饿觊觎的眼光。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日……”
几十人迅速陷落在数百人的包围之中,一番厮打过后,几十人都光了膀子,瑟缩在凄风秋雨里,连昨晚蔽体的烂衣服都没有了。
人们抢完了吃的,骚动仍然停不下来,因为他们刚才不仅抢到了吃了,还有几串簇新的制钱。这在丰年里,足够一家人盖房买地的!
有吃的还有钱,他们一定是找到了“活路”。
一双双泛着荧光的眼,盯死了那被扒光的众人。
***
夜里,风雨如晦,仿佛比前一晚更黑更冷。哀号声已经听不见了,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
龚大再次摸回了那个小土坡。
不过与昨夜不同,土岗子上仿佛拥挤了很多。
这时,有人如看见救兵一样,带了哭腔喊道:“龚大,老子就知道,你是最讲义气的。”
横七竖八的人堆里,忽然站起来几个脸生且高大的影子,穿着抢来的夹袍和新鞋,朝龚大|逼过来:“兄弟,大家都快饿死了,你们去发财也不带上哥儿几个,也太小气了些吧。”
“好说!”龚大闷声回应着,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匕,雪亮的刀刃立时为他赢来了对等谈话的机会。
几个大个子,都止了步。
“我今晚回来,就是因为白天有几个机灵的兄弟投了我二弟去了,我也不想亏了其他兄弟,所以再回来问一问。”
说着,龚大从身上扯下一个包袱扔在地上,里头依旧是一叠叠的面饼。
“龚大……你好样儿的,啥时候也不忘了兄弟,老子以后都跟着你了……”
被扒光的几十个,都不顾捆着的手脚,朝龚大滚爬过来。
几个大个子,互相一个对视,脸上颜色缓和了许多。
其中一人上前拱了拱手道:“兄弟,我们无心伤人,就是想要条活路,兄弟给个方便,只要家里老小能有口吃的就行!”
“你们多少人?”龚大没有放下手中的匕首。
“有好几千,都是从中山定县一路逃难来的。”
“太多了……”
“兄弟你也是讲义气的,我们不能只顾了自己。”
龚大微微垂下了匕首:“不能一次走这么多,会被官兵发现的。不然就分几次走,我二弟他们这回拔一个硬钉子,在深山里,听说存粮够人吃几年的,不过打下来不容易,你们分几次去,应该正好赶得上。”
几人还在犹豫,若是那样往返来回,一次次的带人,恐怕不容易,龚大又说:“我可以让我二弟,借你们一匹马。”
“成!”
有几年都吃不完的粮,其实哪里还有什么问题。
当天夜里,一千多人就去奔了龚二。
龚二并没有劝说众人当盗匪,只是跟匪首说,将来建了山寨,也要人搬运,要人干些浆洗杂事,种菜盖屋,通风报信什么的。
匪首居然就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众人见不需当贼,就能有活路,一个个高兴得痛哭流涕。
天哪!这是什么世道,官府靠不住,全不管百姓死活,贼却他们更仁义!
原先的几个壮汉,都感激的不行,每日潜回去,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