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吩咐?她当然是有正事儿才来找人的!
柳五儿努力稳定了一下心神,便将早先蒋玉菡过来传讯的事情,说与卫若兰听。
卫若兰刚听柳五儿说了个开头,就已经飞快地将四下里都看了一遍,然后已经退进了堂屋,并且将堂屋的门“哐啷”一声关上,接着转过身来,走到柳五儿身前半步的地方,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请说吧!”
柳五儿脸上涨红了些,她晓得卫若兰是为了防止机密泄露,才离自己这么近的。可是她立在这个男人身前,鼻端似乎若有若无地闻见那淡淡的兰芷之气,她喜欢的味道……柳五儿只好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再次定了定神,将蒋玉菡传讯的事情一一都说了,除了蒋玉菡那句“铁网山机密已泄,三日之后日派围剿”以外,还将蒋玉菡前前后后所说的那些,什么“性命攸关”,“绝对不能迟”,这些话都说了。
卫若兰听见“机密已泄”四个字,已经神情极为严肃。听柳五儿说完,他一抬头,看着柳五儿,说:“他还说了些什么?你细细地回想,将整个事情从头到尾的经过,都说给我听!涉及到了什么人,各自都说了什么话,是在什么情形之下说的,半点不许隐瞒,全部说给我听!”
柳五儿登时华丽丽地囧了。这蒋玉菡上自家的门,是带了媒婆来提亲的啊!蒋玉菡当然还说了好多话,那些什么“情之所钟”之类的,叫她一个姑娘家一点不漏地复述出来,这真是……
卫若兰如电的眼神当即扫了过来,柳五儿登时一阵心虚,转念又想,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可是偏偏搞得跟自己与人私有情弊似的,这都叫什么事儿!她心里一气,胆气立生,登时便巴拉巴拉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蒋玉菡的款款深情,官媒的各种看好,忠顺亲王的反对,围观群众的评价……全都描述了出来。她口舌便给,说起话来脆生生的,不多时已经说完,再抬头看卫若兰,只见对方正专注地看着她,双眸深处,仿佛有一种受了伤似的沉痛。
听柳五儿说完,卫若兰又问了几处细节,接着,他便转过身,自己在小九家的堂屋里踱着方步,眉头紧锁,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又似乎有些什么难以决断。
柳五儿不敢做声,怕打断了卫若兰的思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卫若兰似乎突然全盘都想通了,眉宇舒展,走到柳五儿面前,对她说:“这样吧!后天,后天你想办法出城,与我见一面,我指点你一点在这世上的存身保命之道。”这话说得傲岸,柳五儿一听就不乐意,扭身就往门外头去,却突然被卫若兰抓住了右臂,硬生生拖回他面前。卫若兰哑着声在她耳边说:“千万不要胡闹,你明知道此时情势危急,连你自己都有性命之忧。”
柳五儿听见“性命之忧”四个字,一呆,心想我这个月派之耻,这会儿难道也会被月派连累不成。她一双眸子对上了卫若兰的双眼,只见对方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既有担忧,也有毁伤。柳五儿见了这眼神,觉得又几分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当年在大观园里初见的时候,卫若兰不就是这样,一副傲气的臭脾气么?当时自己还只是个贾府的小丫鬟,只能忍,可是如今,她已经是个能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人了,难道还要忍眼前这人的臭脾气不成?
想到这里,柳五儿气往上冲,就想奋力挣脱卫若兰的把握。
“不要胡闹!”卫若,“蒋玉菡是月派的自己人。”
说到这里,柳五儿吓了一跳,同时也冷静下来,记起了早先在紫檀堡的时候,蒋玉菡就暗中称呼过自己“小郡主”,想必是与月派有渊源,果然不假!
“早在两个月前,‘月派’在忠顺亲王府、东平王府、西宁王府的几条暗线同时断绝。我们便与蒋玉菡失去了暗中的联系。可是他却当众放出风声,说他一切安好。我们便没有再安插新的暗桩进去……其实新的暗桩正在筹备,但绝没有那么快就能到位。”
“我们本来都以为蒋玉菡那边的信很难再送出来了,可是今夜,他却能通过你,传出这么一条惊人的消息来!”卫若兰冷静地说。
柳五儿听到这里,禁不住问:“那……你可知道,他出来之前,是在哪里与人赌酒的?”
卫若兰点点头,说:“韩国公府。韩国公长子成亲,请了蒋玉菡去,本来是想请他唱上一出的。可是却不知道怎样闹起来,有人便笑蒋玉菡在忠顺亲王的荫庇之下,只怕终身都娶不得亲了。这蒋玉菡便借了酒意,当众闹将出来,其后我们的人便不知道什么了。没想到,他竟然去找了你!”
柳五儿心想,卫若兰连在韩国公府的酒席上发生了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想必是韩国公府上的暗桩还没断的缘故。她想了想,便问:“韩国公府今日饮宴,是不是一个‘月派’的人都不曾邀请?”
卫若兰沉着脸,点了点头。
柳五儿自言自语道:“那便有麻烦了!”
卫若兰也这么想,两人眼光一触,又彼此转了开去。
柳五儿想,蒋玉菡只怕是在席间听见了什么要命的消息,却没法送给月派中人知道,干脆借酒闹将出来,上自己家求亲,让自己作为中间媒介,将消息传与卫若兰等人知道。毕竟自己只是个寻常的小丫头,关注的人少些。
“你放心吧!”卫若兰突然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柳五儿一怔,她有什么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