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袁文彦是个实诚人,他什么解释不了,便只能反反复复地说这同样的字眼,真的不是,真的不是想要小觑于你啊!
在小荷惊愕的目光注视之下,柳五儿却郑重站了起来,缓缓地朝袁文彦裣衽行礼,口中说:“袁少爷,您的传讯之德,我不会忘的。”
“银钱还给您,不是说我们之间两讫了,而是五儿尚有恩义未能答谢,始终欠您的。”柳五儿低眉顺眼地说,接着躬身郑重谢过。
而袁文彦则全然晕乎乎地,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张家的小院子里出来的。
小荷笑嘻嘻地将袁文彦从院子里送出来,如今他就站在小院的门口,柳五儿还给他的纸封现在就装在他怀中,被他捂得热乎乎的,而袁文彦的心也热乎乎的,他站了许久,却全然不曾留意自己背后的参天大树上,一张蒙着黑巾的面孔,稍稍朝他那里探了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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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儿则坐在自己屋里直叹气。她其实郁闷的不是扬州的酒楼联起手来要对付自己,而是什么别的事情。然而小荷却想错了柳五儿的意思,在旁边劝了两句,然后说:“那位袁少爷很是个好人,竟能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送来告诉姑娘。”
柳五儿瞅瞅小荷,心想,不是这丫头被人收买了吧,头一回见着她替人说好话啊!
小荷笑笑,说:“我娘说的,姑娘也老大不小了,若是遇上可心合意的人儿,便应该留意留意了。”她口中的“娘”,自然是指扈春娘。
柳五儿心中便不怀好意地想,为啥中年妇女都有喜欢做媒的潜质,看着眼前有到了年龄的姑娘便总想着要往外给塞出去。
再说了,她本人,如今还是十六七八一枝花,哪里那么着急要嫁人好不好!
想到这里,柳五儿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子,小荷便很知趣地走了。这个丫头其实是个很聪明,很能管账,也很懂得察言观色的主儿。当即只留了柳五儿一个在小楼上郁闷着。
而柳五儿则推开了窗,如今又是一年春天,距离她离开京中,已经有一年了啊。
窗外一片郁郁葱葱,春临大地,万物生长,柳五儿却始终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洞,至今尚未长好。
袁文彦是个好人,估摸着对自己也有点儿意思,可是柳五儿却很郁闷,这个人,真是怎么逼他他都不会跟人斗嘴的那种。就刚刚,若是换了别人,柳五儿早就与人针尖对麦芒地对吵起来了,还吵了不止一次。她细数与那人吵嘴的过往,头一回觉得,与人斗嘴,也能成一种乐趣。她想找到那个能与她一起说话,偶尔斗嘴,可以替她安排一切的人。可是这个人早已不在了。
她长长叹出一口气,探出身子,上半身斜倚在小楼的栏杆上。
他不在,只有她,所以她要好好地将眼前的事情都扛下去,扛住。
不过,柳五儿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家小楼对面的大树上,也有人正借着葱葱茏茏新叶的掩护,正在往这边窥探。美人垂首茫然四顾的愁绪,很是能感染旁人,有道是,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①。
似乎周遭还都沉浸在这淡淡的愁绪之中的时候,却听见柳五儿突然开口高声唱道:“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阑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声如破锣,全然不在调儿上,叫人听得忍俊不禁,实在是大煞眼前的这一派婉约风景。对面悄悄窥探的人,闻声身子一晃,险些就从几丈高的地方摔下来。
柳五儿:你们听没听过硬摇滚、重金属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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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那袁文彦所言,扬州城中的几大和几小酒楼,果然联起手来,一起对付起至味轩来。
醉白楼在袁文彦的极力约束之下,并没有出面。所以三大名楼之中,出手挑事儿的就是七贤居的阮扬。人家有个好听的名头,叫做“扬州餐饮协会会长”,具体也不是这个名儿,不过柳五儿就这么理解就是了。
阮扬出面,郑重要求至味轩“整改”,原因是因为经营的方式不合要求。头一项,雅间的席面,十两银子一席,定价太高,比同业高出太多,有欺诈消费者的嫌疑,要立即改,改为正常定价;第二项,这厨房不能设在大堂里,大家都能瞧见每道菜都是怎么做的,这成何体统?城中没有这个惯例;第三项……还没想到,总之等第一项,第二项整改完,再说第三项。
柳五儿听得不气反笑,真不知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雅间的席面,贵是贵了些,可是她做得少,一个晚上的流水也不过五十两,基本也就与醉白楼打平,只怕还不如七贤居。至于人家大堂该怎么设,世间哪有定论?
她对老张叔说:“去问问那姓阮的,这些都是那什么什么协会白纸黑字上写的,还是他空口说说的?要知道,他口说可无凭。”柳五儿轻轻地哼了一声,心想,说实话,这阮扬要真是敢将这些都白纸黑字地歇下来,那她也就敢白纸黑字地跟这什么什么协会杠上。
岂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老张过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回来回报说,七贤居找了扬州府衙,暂时先将“至味轩”给封了。
“封了?”柳五儿吃了一惊,站起身望着老张。
老张赶路赶得满头是汗,点头道:“那扬州府衙的衙役,说是与盐商周家有些关系。这件事情我问过那书判,决计没有正式问过府衙,就是一队衙役自说自话就去封了。”
“又是盐商周家?”柳五儿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