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隔了这么些年过去,又经离乱,好在史湘云那枚麒麟始终不曾离身,而今日柳五儿将当初宝玉赠与卫若兰的那只麒麟取出来,再还给宝玉,终于成全了宝玉与湘云的“白首双星”。
几人坐下来闲聊,说起来柳五儿才终于知道。原来,宝玉如今却是是在京中做着更夫,可是只要一闲下来,便涂改些文字,想要将当初贾史王薛四大家之中,那些值得称颂的闺阁中人,一一昭传。而湘云则在针黹劳作之余,则会帮宝玉删改点评。
柳五儿听说,微微动容,这难道不就是后世所知道的雪芹与脂砚斋么,批阅十载,增删五次,遂成一代巨著。
当下卫柳二人再度向宝玉与湘云道贺,柳五儿也表示,想要资助二人一些笔墨纸砚、文房用品,好令二人的生活,不要那么清苦。
湘云却笑着拒绝了,说:“这倒无妨。以往大观园之中,过着富贵日子,倒也想不到世事竟会如此。如今清贫,也有清贫的好处,至少过往的每一件小事,如今回忆起来,都如蜜糖一般。若是你再要叫我们过富贵日子,”她指着宝玉,说:“这文章,怕是难得再写下去。”
宝玉也不好意思地笑,伸手摸摸乱蓬蓬的一头头发,柳五儿分明见宝玉头上已经多了不少雪白的发丝。
“那,你们改日来我们这处,大家聚在一处,吃顿饭吧!”柳五儿心情微微有些激荡,说话之际,声音竟然有些发颤。卫若兰站在她身侧,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
湘云与宝玉对视一眼,两人显见得是都想起了昔日柳五儿的手艺。“那,却之不恭,我们二人,先谢过了。”
至此,柳五儿一颗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而她与卫若兰,好事也将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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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五儿与卫若兰告辞出来,两人并肩走在外城的道路上。柳五儿絮絮叨叨地,说起该如何请宝玉湘云,做哪些菜式,又该请哪几位作陪。她一旦心里放松下来,就完全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越说越停不下来。
卫若兰虽然心里觉得好笑,可是面上却不显,只板着一张面瘫脸,偶尔“嗯”的一声。
柳五儿不干了,说:“你倒是说句话啊!”
卫若兰摇摇头。
柳五儿便一跺脚!跟这面瘫脸有什么好说的,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个字出来。
她转身要走。
卫若兰招数依旧。
他紧紧攥住了柳五儿的手腕,轻声道:“怕我说错什么话,你又以为我欺负你!”
柳五儿跳脚:“哪有!我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吗?”
卫若兰别过脸去,默认了。
柳五儿继续跳脚,却挣不开卫若兰那只铁腕,僵持一番,柳五儿气焰渐渐地小下去,半晌,轻声道:“对不起!”
卫若兰的眸子越发明亮,眼里全是笑意。
一张脸却还是面瘫。
柳五儿忍不住伸出了一只手指,往卫若兰面皮上面戳了戳,想看看这厮是不是干脆戴了什么高级的人皮面具。当初那具亮闪闪的银面具,就曾经吓得她不轻。
没想到却触手生温,而事主本人则扭过脸来,张开口,作势要咬。
柳五儿愣住了,认识卫若兰这么久,她还从来不曾见过卫若兰有过这样亲昵的举动。
一时她眼波如水,看着卫若兰,心想,难道真的是天可怜见,自己的一腔深情,竟然捂化了这座冰山?
两人正含情脉脉,当街对视,旁边却突然响起一个粗豪的老妇人声音,大声道:“小贱蹄子,你昨儿明明答应的,二两!”
柳五儿听着声音甚是熟悉,转脸一看,吓了一跳,赶紧躲在卫若兰身后。
那老妇人,不是别人,竟然是王夫人。
只见这王夫人,虽然早就没有了当年贵夫人的模样,身上的粗布衣裳倒也整齐,头上还插了一枝银钗,看上去过得并不太差,只是口中却是污言秽语,叫人几乎无法听下去。这几乎很难叫人相信,这是当年国公府的夫人,贵妃的亲母。她正站在一户小户人家的门口,一面拍门,一面破口大骂。
柳五儿不知贾府的近况,然而卫若兰却是知道的,当下便凑在柳五儿耳边,轻声说道:“当初贾府卖了三小姐给西宁王府,冒充郡主远嫁,贾府二爷因此与父母决裂,反出家门,所以没有被那件事情波及。后来听说贾府政老爷出狱未久,就得了一病过世了,如今世上只剩这王夫人,孤家寡人一个。”
柳五儿却还是不明白,这王夫人若是孤家寡人,那她这会儿,又在骂谁呢?
这时候,那户人家的门板吱呀一响,从里面转出来一个小媳妇。
王夫人冷着脸,捏着腔调说:“唷,秀才娘子,肯出来了啊!”
柳五儿躲在卫若兰身后,探头一看,那不是别人,却是花袭人。
“太太……您大人有大量,二两银子那么多,我还真是筹不出来,您宽限我两天好不好?或者,麝月如今家境不错,您上麝月家去问问?”袭人这时一副好人家当家媳妇的模样,穿着绸布的衣衫,头上戴着花儿,若说她手边没钱,柳五儿觉得那也是假的。不过,将麝月也推出来,这一招还真不够厚道,只是这也是袭人的常用招数,柳五儿却也不那么惊奇。
“哟,我老婆子上门,丢了你秀才娘子的脸是吧!”王夫人腆着脸凑了上去,“你运道倒好,当初从我贾府出门的时候,还不知哭成了什么样子,如今倒是翻脸不认人了。不过呢,我老婆子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