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前脚一走,赵鹏后脚即刻忍耐不住脾气,恨恨的将茶碗往地上一砸,骂道:“一个两个都是没用的!连个孩子都保不住!也不知道是那儿找出来骗钱花的!”
梅氏往炕的边缘上不着痕迹的挪了挪,确认赵鹏手里没有什么方便的东西再供他打砸了,这才假意安慰道:“老爷这话说岔了,大夫是请了咱们家已经相熟了、对春娇身子骨已经知根知底的董大夫了,稳婆不是老爷你托人打听了是这附近最好的一个接生嬷嬷了么?这早产的事儿,那里是人家大夫和稳婆能预料得到的?谁会料到春娇竟是那么的不小心和菱花就杠上了呢?只可怜那孩子了,还没够日子就被往这世上带了……”
赵鹏被梅氏一提醒才记起来春娇是和菱花起了争执才导致的早产,也才记起来在角落里一直不敢吭声以减低自己存在感的菱花,便眼睛一瞪喝道:“菱花过来!”
菱花正是饿得两眼昏花的时节,靠在那墙上有气无力的半发呆半打瞌睡,忽然听见赵鹏这一声厉喝,不由得差点儿吓了个仰倒,好容易才扶着墙边战战兢兢的走到赵鹏跟前来。
菱花正酝酿着情绪想梨花带雨的哭一场来喊喊冤呢,却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梅氏一旁凉凉的撩拨道:“老爷也别怪菱花了,她也不过是因着得了新镯子得瑟了些罢了,并不是有心拖累得春娇早产的。她若是知道得瑟新首饰会这样,只怕老爷你给她个水缸子做胆,她也未必敢了。”
“她可有什么不敢的?她胆子早比水缸子大多了!”果不其然,赵鹏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梅氏撩拨上来了,指着菱花,声音就更尖利了两分,“你以为我还不知道她?菱花这人历来小心眼儿又爱得瑟,必是仗着我这些日子对着她好些了,又想着去把春娇压一头了!她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上回春娇闹得请大夫,她也功不可没!这次八成又是她挑头闹出来的事儿!”
赵鹏越说越是恼火,手在炕桌上摸索了一回没找到合适的东西可砸,想也不想的顺手将午间已经被他自己吃光了的空点心盒子捞起来,一把往菱花身上扔了去。
菱花见赵鹏气得不分青红皂白起来,也不敢躲,只得任由那木制填柒的点心盒子直直的往自己身上砸了过来。点心盒子虽是做成了梅花攥心式样,看着像是没棱角,但是却是重量十足,恰恰的砸在菱花腹部。菱花被这一下子就砸得立即痛得蜷缩着弯下了腰,好半响都痛得说不出话来。
赵鹏却是余怒未消,指着房门再次对菱花厉喝道:“你这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赶紧的往外头回廊里头跪了去,没我发话不许起来!若是里头春娇母子平安也就罢了,不然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还留着在这房里干什么?给我添堵是吗?还不赶紧的离了我的眼!”
菱花知道赵鹏脾气的,真是惹急了他,翻脸打骂绝对是家常便饭,因而她什么都不说,稍微深吸了一两口气缓解自己身上剧烈的疼痛,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了墙,竟是一言不发的慢慢往房门外挪了出去。
等得她依照赵鹏吩咐,在回廊下找了个可以依靠一下的角落跪坐下来,菱花已经是不仅是疼得一额汗了,连着两只手手心里都净是滑腻腻的一滩滩冷汗出来了。夏日里,菱花穿着的衣衫也薄,如今正是夕阳西斜,暮色渐渐染了上来的时候,她靠在那廊柱上头不一会,就见得着夕阳余光反射到廊柱上,清清楚楚的一片水渍在那儿蔓延开来——这却是菱花背上不断渗出的冷汗,早透过纱衣浸湿了廊柱。
身后湿衣黏在廊柱和背上,滑腻湿冷得让菱花只觉着一阵阵眼前发黑,可她偏生不敢放任自己躺下,反倒是咬牙硬撑着又跪直了身子些许。
正是在这分外煎熬的时刻,忽而内室里头传来春娇力竭声嘶的一声痛苦的大喊,菱花原本已经浑浑噩噩的脑袋立即就清醒过来了。
春娇这喊声,即便是隔着两重房门,菱花也分明听出来是夹杂了无比的疼痛和凄楚,听得她立即毛骨悚然起来。菱花再顾不得自身的疼痛,尽力的贴墙竖起了耳朵偷听里头的动静。
稳婆一路小跑着从内室跑到外室来,大喊着送热水进来。
梅氏一边让山雀儿带着小叶子帮忙端盆传水,一边抽空问稳婆:“这孩子可是下地了?春娇叫的那样起来,别是有什么不顺遂的罢?”
稳婆神色黯然的摇头,并不正面回答梅氏,反是对一旁的赵鹏说道:“老爷或许要节哀了,这孩子……是个小姐,虽是已经落了地,却是看着不大妙,老婆子只能再尽尽力罢了……”说着也不敢看赵鹏和梅氏了,只端了山雀儿递过来的热水盆就走。
梅氏这才恍然想起似乎没听见孩子啼哭,想来这孩子或许已经是才落地就弱得哭不出声来了。梅氏回头去看赵鹏,赵鹏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响才喃喃了一句:“该死的!怎么是个不值钱的女孩儿?!”
这句话不仅仅是梅氏听清楚了,连着外头的菱花也没听漏,两人竟是一个在房里一个在门外,不约而同的齐齐打了个冷战!
赵鹏也不理会别人是什么反应了,暴躁的反手将那炕桌一翻,立即就下炕往屋子外头走了去,直走到了门口,赵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吩咐梅氏道:“既是不值钱的,我也没了心思在这儿留着了,剩下的事儿你且看着办就是了,也不消再来找我,我这就往书房里歇了去!”说着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