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琨一替代了杨茗当族长,大太太和杨亭即时也对这新族长变了态度,不仅热情洋溢的送了厚礼去祝贺,还特地借了两房下人给杨琨应急。
周氏本来就跟大太太交好的,这时候更是让彼此关系更好上两分了。大太太这边厢厚礼送过去,周氏那边厢就投桃报李的趁着夜色朦胧,将杨茗那心肝宝贝的新姨娘陈荷露送了过来了。
周氏派来的心腹婆子将这低眉顺眼的陈荷露往大太太和范姨娘跟前推了推,笑道:“我们琨大奶奶说了,如今已经和四房分家单过了,老爷呢,身子不好还强要和四房过活,我们琨大爷拗他不过,只得随他去了。只是四房而今屋窄房浅的,老爷也要静养着才好,那些个小姨娘们,个个都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呢,没得耽搁了人家,就都散了各回各家的好。这陈姨娘也怪可怜见的,也没个亲近亲戚什么的了,听说她和府上范姨奶奶是远亲,我们琨大奶奶就让老婆子将她送过来了。”
大太太瞥一眼身侧站着的范姨娘,范姨娘便上前一步拉了陈荷露的手道谢道:“辛苦嬷嬷跑这一趟了!”
大太太也笑道:“原本咱们府里跟你们琨大奶奶就是一直好着的,难为你们府里这时候忙乱着,还抽空想着咱们呢,可见得这好不是白说的。回去替我跟你们琨大奶奶道个谢罢,另外也说一声儿,琨族长才刚接手族长的各样事务,怕是连琨大奶奶都忙得不可开交呢,咱们就不过府再去给他们添乱了,只等以后诸事上手了,琨大奶奶也得了空闲了,咱们再下了帖子请她来聚一聚。”
这管事婆子一一应下,又替周氏道过谢,就福身一礼说要趁着还不太晚要家去回话去了。大太太虚留一句也就罢了,只吩咐范姨娘代自己将这婆子送出二门去。
范姨娘便拍拍陈荷露的手,让她在这儿等着别乱走动,便代大太太送客去了。
于是,杨亭抱着小嫣然,牵着小杨瑜进来大太太上房的时候,也不等人招呼就叽叽喳喳了好几句,回头要喝茶才见着角落里灯影处安静站着的陈荷露,不由得吓了一跳,忙问大太太道:“娘,你房里怎么多了伺候的人我也不知道?”
大太太抱起小杨瑜,将他放上炕来和小嫣然做伴玩耍,头也不回的笑道:“亭儿,你这跳脱性子什么时候才改得了?这是锦衣的远房亲戚——刚刚从琨族长府里过来投奔她的,你怎么说人家是伺候的人?”
杨亭先是不解,等细一想想,这不就是大太太吩咐范姨娘安插在杨茗身边的那个新姨娘么?杨亭不好当着这位才玩了一把无间道的新姨娘直说,就凑近了大太太悄声问道:“怎么她会被送来咱们家啊?那位前任的茗族长不闹么?”
大太太也低声道:“这事是锦衣一早和她说好了的,只等此事一了,便还她个清白身,卖身契也打算是一会儿就给了她的了。不然你以为她是为什么老老实实的替咱们办事呢?”
杨亭恍然,偷眼看看陈荷露,眼里藏不住的满满同情:“说起来,她也是个可怜人,是从小就被买进青楼里的吧?咱们这算不算也是间接的拉她一把了?”
母女俩正头挨头的低声说着呢,那边帘子一掀,范姨娘回来了。范姨娘见了杨亭,便随意和杨亭打了声招呼,转身就喊上陈荷露,只说这会子就去翻出来她的卖身契给了她,明儿一早就安排她离开。
陈荷露自八岁被父母卖入青楼后,这八九年来,别的学得不算精通,但看人眉眼这本事却是极佳的,不然范姨娘也不会出了高价买下她来。她和杨亭虽然满打满算也就见过两次面罢了,但是杨亭对她的怜悯之意,她却是一丝不错全接收到了的。
因而范姨娘才刚说了明早安排她离开,陈荷露便眼泪即刻说来就来,没两秒就爬满了整个脸庞。范姨娘还没来得及说她呢,陈荷露迅速两三步上前,“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大太太和杨亭面前,泪眼婆娑的哀求道:“荷露求太太和姑娘可怜可怜,留下荷露在府上当个丫鬟罢!荷露自幼就被父母卖了,去的又是那见不得人的地方,而今就是给了荷露卖身契,荷露也是无处可去……”
大太太还能安坐原处,冷眼看着泪落如雨的陈荷露,杨亭却是没这种稳坐钓鱼台的气度,不由得往两个孩子的方向不自觉的缩了一缩,看着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声泪俱下的可怜模样,最后居然莫名就心软了,侧脸对大太太低声道:“娘,看她说得好可怜,想来一个十来岁弱女子,以前也多是身不由己的……”
话还没说完,大太太便摇头截断杨亭的话:“这里就你最心软,这你也信她!”说着又对着跪在跟前的陈荷露冷笑道:“你这话哄哄亭儿这种心肠软的还成,放在我面前就不够看了。除了你那卖身契,锦衣没有另外预备下一笔银子给你?那银子虽说不多,但若是你拿着正正经经的或是置笔嫁妆嫁个小户人家,或是租个院子自己做点针线活计之类的过清静日子,倒是还能管你小半辈子的。何来的可怜?何来的无处可去?要是真想让我留下你在府里,趁早收起这可怜模样来,说了实话才是正经!”
陈荷露被大太太这样一问,顿时就怔了一下,过了几秒才收起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举起衣袖来胡乱抹去脸颊上的泪痕,这才正色说道:“太太也是个爽利人,我也不装了!是,范姨奶奶给了我二百两银子,省着些也能过个十年八年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