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茶楼,开了个雅间。雅室内,香炉中青烟袅袅,雅姿的山水屏风将内室隔层两间,屏风后有一方矮桌,两把竹椅,东面开着扇形镂空的雕花窗,窗户大开,一眼能望尽清水无痕的江面及江山那艘艘别致的花船。
茶楼是傍水而建,晚春初夏时分,江边芦苇青翠,江中睡莲渐渐含苞待放,凉风拂过,翠绿的荷叶摇曳,叶心的晶莹水珠儿随着荷叶的倾斜,一股脑的泄入水中,发出‘叮咚’的悦耳脆响。如此如画美景,再配上一方矮桌,一把竹椅,一壶清茶,那是何等的清闲逍遥。
清秀的蓝衣侍女献上茶叶,跪扑在矮桌前,葱白玉指触上白玉茶壶,欲为客人煮茶。
“等等。”文喏接过她手中的茶壶,笑得温文尔雅,“麻烦你了,我们自己来吧。”
侍女清雅一笑,颔首,起身退出茶室。
文喏对茶艺颇有研究,经过他的手泡出来的茶比茶楼专门泡茶的侍婢更清香爽口。
白茫茫的水雾蒸腾而起,浑着清新的茶香,如缕缕轻烟飘出窗口,随着清风远去。
“尝尝?”文喏将翠玉茶杯放到以菲面前,眉角隐隐含着期待。
他也一如普通人一样,在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前,总小心翼翼的收敛自己的坏脾气,紧张又骄傲的展现自己的优点;总习惯性的猜测她的想法,要求自己做到最好,期待着能博得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以菲望他一眼,抬手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茶香在唇齿间流动,沉重的心情好似因着这茶香变得轻松,就连轻蹙的眉峰也渐渐舒展开来。
见她轻松下来,文喏心头如淌过暖流,脸上的笑容也因她舒展的眉峰渐渐加深,灿烂的笑容如冬天的暖阳,能温暖人心。
文喏也端起茶杯,浅浅的喝着。这样便好,这样便好。爱情不是天平,讲究公平对等。它也不是做买卖,你的付出也许不会得到等同的回报,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守护着她,爱护着她,看着她快乐,陪着她悲伤。在她疲惫时,献上你的肩膀,让她毫无戒备的倚靠;在她孤寂时,献上你的怀抱,让她感觉世界依然美好……这样不也很好吗?!
“文喏。”沉寂中,以菲率先开口,“等过些日子,京城会有一场大乱,你回……”
文喏像是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心慌的抢先开口,“以菲!那天、那天你没事吧?”
他说的是被李宸煜强行带走的那天。
以菲一顿,想着那日的疯狂,脸皮不禁微红,不自然的点头,“还、还好。”
见她脸颊染上红晕,目光闪烁不定,文喏心中黯然,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如今的摸样是有多么的诱人……铁血中展露的柔情……能让她露小女儿姿态的那个人,注定不是自己!
压下心头的酸涩,掩住眼中的黯然,文喏重拾信心,开口说起了呈拓入狱的事,“以菲,呈伯父受冤入狱,可是有人要害他?”文喏虽然单纯,可也不是傻子,虽不懂官场皇室的尔虞我诈,可至少懂得人情世故。呈拓贵为王爷,手握重权,能在极端的时间内,被人拿下入狱,定是有位高权重之人在背后操纵。
“这件事你别过问。”以菲不想文喏被牵连进来,对父王与任颧禾之间的恩恩怨怨闭口不言。拿出藏在袖中的木赞,原本以为丢了,却没想到竟在床头找到,她心里也清楚,是阿煜拿去了。指腹轻轻摩挲着木赞上的花纹,心中有些不舍。可再不舍也要做出选择不是,心到底是偏向更喜欢的一方。
“文喏,这支木赞……还给你。”干净利落,不作留恋。要断就要断得干干净净,藕断丝连不止伤害他也伤害阿煜。
笑容僵在脸上,当看见那支木赞,文喏只觉坠入冰窖,奔腾的血液瞬间凝固,浑身痛得厉害!动了动指头,可怎么也抬不起手去接她手中的木赞,此刻,他多么希望他的一双手废了,那他就有理由不接她递过来的木赞。至少这样……能给他留个念想。
看着他脸上支离破碎的笑,还有映入眼底的悲凉,以菲有些不忍,如铁石般坚固的心微微松动,可转瞬又强硬起来,这么做也是为了他好。
“文喏,你拿着它回落生吧。给它找个最适合的女主人。”冷硬的话语好似一柄尖刀插在文喏的心口,刺得他好疼好疼!
文喏勉强牵动嘴角,想要扬起笑脸,告诉她即使她如此伤他,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实在太痛,笑容怎么也扬不起,反倒鼻头一酸,红了眼。他有些气恼自己如此不争气,耍脾气似的别开脸,语气哽咽,“你带着明明最好看,你带上明明最合适,你明明很喜欢的……”像孩童般有些无理取闹。
“文喏!”深邃的黑眸深深望进那双清澈明亮且还泛着淡淡泪花的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指着自己的左胸口,冷漠无情的道,“文喏,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轰!大脑一片空白,脸色瞬间苍白,两片毫无血色的唇瓣轻颤连连,心口也是阵阵绞痛。他颤抖着手去拿身前那杯茶,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眼前一片模糊,怎么拿也碰不到杯子,就像她的那颗心,高高的挂在云端,不管他怎么伸手都不能将其握在手心一样。最后放弃的落下手,绝望的闭上眼,眼中的水雾也终将顺着脸颊缓缓落下,好似祭奠他终将逝去的爱情!
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没有位置,可……为何要这样残忍的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