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诗点点头,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字,她垂下眼睑,睫毛掩住了她大半的视线,女子的声音很轻,但异常真挚,“你醒过来就好了。这四年,苦了你了……”
裴画听罢,双耳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只觉得又讽刺又悲凉,心里冷笑,面上却红了眼,楚楚可怜地吸了吸鼻子。
呵,我的好姐姐啊,你简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给谁看呢?
我承受的痛苦,你怎么会懂?你怎么可能懂?!
少装模作样了行不行……
裴画心中愤愤,觉得自己是这世上唯一的受害者,越发的有底气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裴诗这四年,从没比她好过到哪里去……
“花,放在哪里?”裴诗搁下水果篮子,扬了扬手中的香水百合,环顾一圈,却没有发现可以插花的瓶子。
她不禁疑惑,这么冷冷清清,而且还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的偌大病房,陆擎苍竟然会粗心大意到,连一束裴画最钟爱的香水百合都忘记掉摆放么?
赵昭见状,连忙站出来,殷勤地伸手过去,“裴小姐,给我吧!我……我去把它装起来!”
裴诗把花递给赵昭,谁料他接了就跑,脚步飞快,没两秒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人内心:……
赵昭是跑出了病房还在叫苦不迭——那种俨然纳粹集中营一般必死无疑的氛围,绝对不是他这等凡人能够待下去的!
总裁,你原谅我,如果你撑不住了,我一定会回来替你收尸的!
这时候,裴诗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靳荣轩发来的短信,很简单的一句话——“谈得怎么样?”
裴诗淡淡地扯了扯唇角,没有回他,重新将手机丢回了包里。
自己今天来这一趟是做什么的,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陆擎苍,你出来一下。”裴诗走到门边,又往里头够了一眼,声音四平八稳,“我有事要和你说。”
“好,我也有……”
陆擎苍想接她的话茬,但是抬起头,裴诗已经不见了,他只好心情苦涩地吞下后面的话,追了过去。
一直到走廊尽头,裴诗才停下脚步。
她的身后是一扇巨.大的半圆形窗子,外面的阳光透过玻璃投射进来,将女子的影子拉得老长。
陆擎苍离开她还有一点距离,却有些不敢再靠近了。
手心止不住地出汗,男人狠狠甩了两下,又舔了舔泛白的嘴唇,心脏狂跳,紧张得无以复加。
他轻轻地笑起来,迎着光,笑容里,带着几分傻气。
陆擎苍天真地以为,裴诗如此郑重其事,是想亲口告诉自己,她怀了宝宝。
裴画苏醒的那一天,她想和自己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消息。
只是到最后,阴差阳错的,他没有听到。
此刻的陆擎苍,已经忍不住开始想象,等裴诗讲完了,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呢?
是要震惊、狂喜、手足无措,还是揉着她的头发,无比温柔地说一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之类的话,然后看看她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
裴诗自然不知道男人的脑中开了这么多小剧场,她只是无比平静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对折的纸,递了过去。
陆擎苍一挑眉,很顺手地接了过来,同时觉得它非常眼熟。
蓦地想到那一晚,自己不小心扯落了裴诗的包,在帮她捡东西的时候,好像也看到过这种样式的一张纸。
当时她的表情慌里慌张的,尽管不太正常,但他也没在意,但是现在想来,大概——是类似于检验单之类的东西么?
所以,裴诗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就拿白纸黑字给自己看么?
她这是……害羞了?
连怀孕了这种天大的喜事都不敢当着老公的面说出口——这老婆,娶得有些纯情了啊。不过,他喜欢!
陆擎苍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裴诗,心里直乐,脸上的笑容一直闪现,藏都藏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眉眼弯弯,很配合地将那张纸展开。
裴诗双臂抱胸,就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蓝色妖姬,清冽而高贵,在时光的彼岸里生生地站成了永恒。
她今天没有穿高跟鞋,望向陆擎苍的时候,头要抬得比以往高出许多。
裴诗看着男人唇角浮现的弧度,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笑呢?
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是什么事,让他这样的开心?
然而下一秒,陆擎苍的脸就像是被人用力撕开了一般,所有的从容和余裕瞬间粉碎得一干二净。
裴诗看得真切,男人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他好容易才稳住自己乱晃的身形,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对上她的眼眸,抖着嗓子问:“这、这是什么?”
裴诗眼波平淡,耐心得就像是在教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一字一顿地念给他听,“离婚协议书。”
那一瞬,心脏的位置好似被子弹横穿而过,陆擎苍目瞪口呆地扣住自己的脖子,觉得,快要不能呼吸了。
男人的头痛得厉害,却不敢抬手去碰,因为他怕,鲜血会狂涌而出,吓坏了她。
“陆擎苍,我们离婚。”裴诗大概是怕陆擎苍听不清楚,刻意走近了两步,语速放得很慢很慢,就像是电影里的长镜头,唯美到让人心碎的地步,“字我已经签了。今后,你和裴画好好过吧……”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