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许乐乐又被袁珊拖出门了。
陈远军和袁珊夫妇带着三个孩子,出租公交地转了三趟,眼见周围入云的高楼越来越少,周围越来越多大片大片的绿地,甚至目力所及的远方,现出无边无际的农田的时候,车才停下来。
许乐乐跟着下了车,顺着前方的道路抬头定睛一看,一条长长的台阶顶上的是一幢巍峨的纪念碑。
圆圆好奇地问,“我们今年不是来看过大姨了吗?怎么又来?”
袁珊摸了摸她的头,“我们之前来是因为每年都要来,现在来是因为姐姐找回来了,我们来给大姨说一声。”
许乐乐这才知道,这是母亲的墓地所在。
顺着长长的台阶拾阶而上,周围是漫山遍野的青草地和小雏菊,偶有几株小树随风轻轻摇晃。等他们走完了台阶上到小山包的顶上,站在纪念碑前的时候,轻风把微微的汗吹干,十分舒畅。
纪念碑很奇怪,碑上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只是一座空白的碑。
纪念碑后面是连片一望无际的墓地。
许乐乐跟着往里走,却见纪念碑后面还有一座大门,门梁上刻着“军魂”两个字。
袁珊给她解释,这里是烈士墓。只有为国牺牲的烈士才能埋在这里。
走进墓园,迎面而来的是一块小小的石碑,石碑上写着“盾筑之地”。
墓园非常大,一眼望不到尽头。整座墓地很干净整洁。一排排青松间隔着一排排墓地整齐排列,井然有序。
陈远军招了招手,一辆和德泽特星的货运飞船上代步车很像的代步工具静静地驶了过来。袁珊给圆圆和许乐乐也分别招来了两辆车,她自己抱着方方上了一辆。
四辆车成一线向着墓地深处缓缓驶去。
每排墓地自小而上有六层高。每层长长地整齐地排列着数百个小方格,每个小方格都是一个小墓穴,其中埋葬着一名曾经的军人。每隔不到三米就种着一株青松。靠近大门的青松已经长得极其粗壮,不知是否已有数百年。而越往后,就越细。
而这样的墓地不知道有多少排。
许乐乐望着这一排排数不清的方格,每一个都曾经是一位为国捐躯的军人。到底有多少军人葬身沙场。
就在这沉默的行进中,圆圆突然指着前方道:“那不是杨哥哥吗?”
许乐乐讶然抬头一看。前方旁边小路上正踩着代步车向上的。赫然是杨威瑟。
许乐乐惊讶地喊他,“杨威瑟,你怎么在这里?”他没有像昨天一样一出门就守着自己。而是这么晚才来,可是却好像并不是来找她,而是径直往上。
听见许乐乐喊,杨威瑟惊讶回头。“许乐乐?你怎么在这里?”
他停下车向他们走来。两边一解释,才知道正好都是来拜祭亲人的。
杨威瑟的父亲也葬在这里。
许乐乐这才知道。杨威瑟的父亲也是牺牲在战场上的。她不由沉默了,绵延的战争,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军人。
既然遇见了,杨威瑟干脆随他们一起去祭拜许乐乐的父母。
代步车行进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许乐乐抬头一看。她视线的正前方的一个格子外面,就是一方小小的墓碑,正好写着“许昌和”和“袁瑜”的名字。后面还附着生卒年月。最后面写着“15445年3月15日袁珊代许乐乐立”,却是父母去世的三年后。
袁珊缓缓抚摸着墓穴。轻声解释道,“这是衣冠冢,我把他们葬一起了。本来想等你来立碑,可是直等到公安局认定了你死亡,把你销了户都没等到你回来。我才只好代你把他们葬了。”
袁珊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本以为再也等不到你回来了,可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有这么一天。如果姐姐姐夫看到你都长这么大了,”袁珊说不下去了,用手拼命地捂着嘴。
陈远军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许乐乐也觉得眼睛微微有点酸涩。她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墓碑上的照片。
是一张合照。
他们搂在一起,笑得那么幸福。
许乐乐仔细看着照片。果然如袁珊见到她那天所说,她的眼睛很像袁瑜,圆圆的大眼睛让整张脸都显得十分可爱。袁珊和圆圆也是这样的眼睛。
可是除了眼睛外,好像其它的地方都像父亲。
如果他们还在,会不会笑着谈论自己哪里长得像谁。许乐乐努力想象了一下,却想象不出那个场景。虽然父母的照片就在眼前,可是在她的脑海里,他们的印象太过陌生。
其实当时已经4岁的许乐乐,已经记得一些事了,她甚至能想起来幼儿园的床上方天花板上的一张她最喜欢的小鸡的贴纸。但是唯独对父母的印象,却稀薄得仿佛陌生人。哪怕记忆中偶尔有关于他们的片段,好像也从来想不起来脸。
这样的缺失感不知怎么仿佛让许乐乐有点恐慌,好象有种想要抓住什么念头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的失落感。
她拼命回忆着遥远模糊的记忆中的父母,却好像哪里有张纸在挡着,明明在那里,却就是看不清。
许乐乐顿时大急,不知怎么眼泪就下来了,仿佛有什么极其悲伤的事情让她不得不哭。
许乐乐一愣,怎么会哭的。自己明明没有想要哭,可是眼泪为什么好像水龙头拧开了似的控制不住地往外涌。许乐乐慌忙用手背擦了擦,却发现自己已是满脸泪水。
“啊嘞,这是怎么了?”许乐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