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寒之揉了揉眉心,把自己从工作状态中抽离出来,扭头看了看玻璃窗外,只见黑夜深浓,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针已经快要指向2。
收拾好东西,他走出已经基本没人的研究楼,脚步微顿,扭头看了眼挂在楼上的横幅,漫步在回公寓区的小路上,每隔几米一盏的路灯光晕昏暗,在偌大山间夜幕,渺小又明亮。
越是靠近目的地,步伐便忍不住越是放慢,口袋里还放着那台掌上电脑,只要打开,就可以知道钟离锦现在在干什么,然而他只是握了握,然后放开。他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知道,但是又有一些排斥,就像他明明可以呆在办公室里休息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回到那个有她在的屋檐下,可每天又早出晚归避开她,这种纠结无法言喻,令人痛苦却又无法自拔。
他太了解钟离锦了,她是那么聪明并且执着的人,把你放在心上的时候你想要星星,她都会想方设法弄下来一颗给你,可当不要你的时候,你就是一根草都比不上,死活皆与她无关。
即使失忆了,她所表现出来的也完全有着没失忆时的影子,就连追求人的手段也一样。
他还记得那么清楚,他们第一次分手一年后,那个在他生命中销声匿迹了一年的少女突然出现在他眼前,像个无赖一样哪怕他再冷言冷语将她推开也会笑嘻嘻地黏过来,作风大胆堪称超级无敌厚脸皮,他根本招架不住。她会黑掉学校的每一台电脑,让每一个电脑课上使用的学生都看到她的告白——“钟离锦爱商寒之”“钟离锦爱商寒之”“钟离锦要让商寒之也爱她”
她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她让全校都知道她在追他,害他被老师被校长喊去语重心长地上思想政治课,害他所过之处都被指指点点围观,被朋友一次次的取笑,他羞恼不已却毫无办法,最终只能无可奈何的让她笑嘻嘻地吊在他身上,还要伸手抱着她不让她掉下去……
钟离锦是个反复无常的女人,如今他不是昔日的少年,她也不是那个少女,他们分离八年,彼此经历的事情都有太多,又怎么能只是因为她暂时的失忆,暂时忘掉了她的朋友伙伴,忘掉了她的身份地位,忘掉了她的荣誉勋章,忘掉了她的残忍,忘掉了他所受的伤,就重新开始?万一她想起来了怎么办?是嘲笑他过后,再一次践踏过他的尊严过后,潇洒转身回到那些人身边吧?
他恨她,也怕了她了。
昏暗的路灯下,商寒之本就略显苍白的面容越发的苍白起来。
苍白均匀的手指输入密码,走进公寓,脚步微顿。屋里的灯还亮着。
他站在二楼往下看,看到客厅里液晶电视还开着,正放着午夜新闻,钟离锦正虾米一样缩在沙发上睡觉。
他心下一动,轻轻走下楼梯,垂着眸看她,看到她几缕乌黑长发垂落在地面打着卷儿,看到她闭着的双眼睫毛浓密,看到她眉宇轻蹙,似乎睡得不安稳,手臂上还缠着绷带,这几天他一直没给她揉,也不知道淤青散得怎么样了,是不是还那么疼,脸上嘴角的伤倒是好得差不多了,白皙细腻,依旧美得惊人,就像这张脸的主人知道自己长得美丽,于是便更加放肆的美着,哪怕睡着,眼角眉梢都像在跟别人炫耀着叫嚣着,叫人移不开眼。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抿唇转开眼,关掉电视,却不料就这么点动静便惊醒了她。
“寒之。”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坐起身,眼角似乎立刻就带上了笑意,“你可算回来了。”
“回房间睡吧。”他淡淡地道。
“你呢?又睡书房吗?”她站起身,又因为刚刚睡醒一下子晃了晃,边上伸来一只手,一下子稳住了她。钟离锦立刻抱着那手笑眯眯地看着商寒之。
商寒之抽回手,转开脸,神色清冷,“客房很快会让人腾出来。”
“哦。”钟离锦有些失落地垂头看着空空的怀抱,他还是防备她,似乎她越是靠近,他越是防备。她曾经到底伤他多深,才会让他这样害怕?可她明明这么喜欢他,又怎会舍得伤他?
两人一同上楼,然后一个进卧室,一个进书房。
夜很深,人的精神疲乏,却又无法入眠。
无法入眠的人很多,包括不久前刚被送到荒北监狱的何凯茉和何静书。
荒北监狱位于西北部较为贫困的地界,由于地区特性,上面管辖力度较弱,所以底下的人权利偏大,有些事情不需要按照规矩来也没人管。
荒北监狱监狱长贺苍天是被京城贺家放养的私生子,跟商寒之是老同学,只是由于某些人关系一直不好,不出意外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哪知几年前这个凶神恶煞的糙汉为了病重的老婆千里迢迢闯入cot求商寒之救她,后来他老婆病好了,贺苍天一直把商寒之当恩人对待着。
所以哪怕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惹到了商寒之,越过某些程序,腾出一间牢房里的床给何凯茉和何静书,再对某些事睁只眼闭只眼有什么问题?
一间间像是鸟笼的牢房排列拥挤,一间牢房里传来哀嚎,其他牢房里的人翻个身继续睡,对此见怪不怪。
每个监狱里都有犯人头头,贺苍天把何凯茉和何静书安排在女囚犯头头的牢房里,如果是精明点的就应该知道赶紧讨好俯首称臣,偏偏何凯茉向来骄纵,何静书一心以为何汀澜很快就会知道她们的事来救她们,心里憋着一口气,一副不耐冷傲的样子,立刻就被狠狠收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