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去美国后的第一个春节过后,有一天钟离锦突然给他打电话,那时候很晚,或者说很早,他还在睡觉,美国那边应该是下午三四点,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哭,然后说想见他,于是他计划离家出走去找霍老太帮忙,结果被霍家的某个同校同学看到,打了小报告,于是他被父亲打断了腿,关在了病房里。
他怕她难过担心,不敢告诉她,只好在电话里安慰她,她一开始还有点难过生气,问他为什么不来美国看她,他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被挂了电话,可不久之后,钟离锦突然告诉他,她跟教父和好了,虽然依然不纵容她,但是至少吃穿学费是不用愁的,她也不再跟他说想要回来或者想要见他之类的话。
“……我以为,你们很早之前就已经和好了。”他的声音微微沙哑。
查尔斯闻言笑着摇摇头,笑容很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还有吗?后来呢?”
“她不跟你说,是吗?”查尔斯觉得今天商寒之来找他,问他这些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这个,“也是,她那种性子,是不太会提起那些的,在她看来,应该是很丢脸的。”
小镇里只有一个小学,钟离锦要读初二只能去隔壁那个大点的热闹一点人多一点的镇上去,那有一所私立初中,才刚开办两年,创建人是那个镇上出生的一个有钱富商,居住在纽约,会在这里办一个学校,只是因为他有一个不成器的女儿,没有一个学校愿意接纳她,他只好自己在家乡建一个,于是理所当然的,她是这个学校的老大,连校长都不敢拿她怎么样。
两人不同年级,本该没有什么交集,可怕的是那个富商女儿是个有很严重的种族歧视的人,因为她的原因,连带着这个学校里很多人都似有若无地在歧视她。
这种视线让人感到不舒服,可她没工夫理会,也懒得理会,直到有一天钟离锦拿着一个装着半瓶水的水瓶走到厕所,想要把水倒掉的时候,一群女生走进来,将她围起来的时候,一只手将她推倒在地,她才猛然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这是遇上了那些所谓的校园霸凌事件了,而自己,竟然成了被欺负的那一个!
钟离锦简直想笑,她站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那一圈的人,“怎么?想欺负我?”
“欺负你又怎么样?垃圾。”
“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啊?”
钟离锦嘴巴张了张,却猛然怔住,她突然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爸爸死了,妈妈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就算父母的钱在她手上又怎样?她还是什么都不是,她有钱,别人同样有钱。她只有寒之,可是寒之在好远的地方。
她什么都不是,所以在异国他乡受到欺负,即使她的名字印在美国国籍上,她的肤色,她的黑发黑眼,也证明了她的身份,同时成为了他们将她排除在外甚至理所当然高出她一等的理由。
从小到大,钟离锦第一次被这样欺负,她们把她打了一顿,一群人围殴她,她根本无法反抗,于是只能抱着头蹲着身护着自己,最后被推进厕所隔间,不知道是谁抓着她的头发,把她往马桶里按去,她几乎窒息,好一会儿,她们似乎觉得没劲了,放开她,把她锁在隔间里。
商寒之的父母对她冷嘲热讽、查尔斯与她的争吵,都没有一次比今天来得更具有冲击性,以前不是没看到过那些新闻报道,什么女生被一群人围殴脱裤子拍照之类的,可是她从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成为那些视频里的那些女主角。
她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查尔斯有句话是对的,如果没有别人的纵容和宠爱,她什么都不是。
天色越来越暗,女厕寂静无声,只有水龙头没有关紧发出的滴滴答答的声响,她坐在马桶边上,湿漉漉的发披在身上,屁股下的瓷砖地面冰冷刺骨,她抱着膝盖全身都在抖,她从身上摸出手机,颤抖着手给商寒之打电话,他那边还是凌晨时分,所以他的声音里还有几分睡意,她本没有哭,可一听到他的声音,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咬着唇,压抑难受的哭着,那边的少年立即清醒,紧张地问怎么了,不停的安慰她,可是越是这样,她哭得越厉害,根本没办法说出原委来。
“寒之……我想见你,你过来接我回去好不好?”
她被宠爱着长到现在,已经习惯了去依赖他,受伤了、难过了、被欺负了,没关系,找寒之就可以了,于是她一直在等,等他过来帮她出气,等到第二次那些女生又找着机会来对她动手动脚,她怎么反抗,都是双手难敌四拳,越反抗,反而越糟糕,也没等来寒之,她难过又生气,然后,突然间,她接到了另一个来自中国的越洋电话,里面的女孩告诉她,“因为你,寒之爸爸把他的腿打断了。”
商寒之怕她害怕,怕她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她才意识到,其实寒之和她一样,都还只是很弱小的孩子,他们都在温暖结实的羽翼下成长,却为了她,遭受风吹雨打。
她开始不再跟商寒之抱怨,不再要求他过来接她回去,她学会了自己疗伤,学会了隐忍,学会了珍惜父母给她的天赋和智慧,学会了再难受也笑着跟电话那